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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世隔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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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世隔绝 (第3/3页)

,我想发自肺腑地对你们这对新人致些辞:第一,我不算你们的红娘,因为我从来就没想牵这条红线,你们在一起,是因为一个劈腿一个做第三者,你们不要脸!第二,高润我衷心地感谢你无耻地劈腿了张恒礼,我宁愿他孤独终老,也比跟你好!你的眼睛可以不用瞪这么大,眼线都快裂开了,还有抬头纹!”

    高润扬手就朝我挥过来,我狠狠地将她的手臂拍下去,拍得她哇哇乱叫。

    钟沛真的是个孬种,未婚妻手臂和双眼都通红了,他也不敢动我,他怕他一动我,我立马就会有什么行动,他在想他30%的股份。

    高润失望地看了他一眼,红着眼又扑过来,就在这一瞬间,我突然想起,就是她,逼张恒礼学吸烟,又抛弃他,还他染上烟瘾!是她,害得张衣也抽烟、污染自己的肺!更是她,连累张衣被张恒礼的妈妈抓着头发摁在地上打,该被打的应该是她!

    谁欺负易续,我要让他闭眼也见到月亮。欺负张衣的人,难道还指望我给颗糖?

    我抓住她的肩膀,往后一推,把她撞到墙上去。我的力气不小,她穿了挺厚的外套,我都听到了她的身体和墙相撞发出的声音。

    已经两个回合,都是她想要动手,被我反扑回去。她怎么就不明白,她真不是我的对手。我玩泥巴的时候,她在扮演公主;我爬树的时候,她在扮演淑女;我翻墙的时候,她在扮演女神;我跟着易续奔跑的时候,她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走着比小日本女人还碎的步子,我比她敏捷多了。以前张恒礼就说,她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我是飞檐走壁的女强盗,今天终于有机会证明他说的是对的。我隐约开始了解当年张衣怎么那么喜欢在外面打架了,积压的情绪需要宣泄口,我感到一丝快感。

    终于钟沛舍得伸出一只手,把差点要跌到地上去的高润扶住了。

    我耐心地等他俩都站定,我希望他们把每一个字都听清楚了。

    “第三,钟沛,你以后不要再用你的这张臭嘴提起易续,你不配,他是好人,你是禽兽!你会遭报应的,你以为你会一直富有下去吗?贪欲是最腐烂的贫穷!第四,高润你妈说我要是来,老天就会保佑你们新婚愉快长长久久。所以我来了。除了保佑你们,我还祝福,我祝你们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钟沛气得脸煞白,高润呜呜地哭起来。

    我心如铁石继续说:“第五,高润你听你妈的话,我也得听我妈的话,我妈的话比你妈的有脑子多了!我妈说了,只有亲人之间的关系,才值得出钱又出席!”我把红包当成利剑,指着他们,问:“请问您们,哪位?”

    我转身离开,嘈杂的车声、喇叭声、行人的说话声,都不那么刺耳了。它们变成了交响乐,大气磅礴。

    我在看守所外,靠墙蹲着,把包放在大腿上垫着,给易续写信。

    我写:钟沛是个王八蛋,他欺负我,欺负张恒礼,还欺负你,你一定要出来,别让龌龊的心愿得逞。

    不好,撕了。

    我写:你妈妈在天之灵,一定希望你忘却伤痛。

    不好,撕了。

    我不知道怎么写。

    给我妈打电话。

    “妈,我该怎么安慰易续呢?”

    “他待在看守所,你要安慰他?”

    “他失去妈妈,我要安慰他。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又没经验。”

    这话说出来我都想抽自己。我妈有经验,该提出表扬?我没经验,觉得遗憾?

    还好我妈没在意,只是叹口气,淡淡地说:“你以为有失去妈妈的经验就知道怎么安慰失去妈妈的别人?”

    “易续不是别人。”

    “惜佳啊,你外婆走了快二十年了,你妈也不知道怎么安慰自己。”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在手机上滑到了张衣的号码。

    “喂。”她很快接通了。

    “说话。”

    “惜佳说话。”

    “再不说我挂了!”

    “有事吗?”

    “说啊,是不是有事?”

    她说每一个字,我的心情都是一节一节下坠的。

    “没事我挂了啊!”

    有事。有很重要的事。我妈说,我外婆死的时候,她想去深山老林与世隔绝;我妈说,我外婆走了二十年,她依然不知道怎么安慰失去妈妈的自己。其实你也与世隔绝了好多年对吧?用不对这个世界微笑的方式……我一直以为是易续拒绝我的鼓励和牵挂,原来是我没有能力安慰他。我心疼你们,但你和易续得像我妈一样,再支撑一会儿,很快你们会有属于自己的小家庭,生儿育女,获得幸福,即使带着永远的对故人的思念和遗憾,也能获得幸福。请你们再支撑一会儿……

    我觉得自己沉默了差不多整整一个世纪,终于开口说:“我给易续的信,一个字都不写行不行?”

    我以为电话立刻会被挂断,我甚至有了画面——她左手像赶苍蝇似地挥了挥,右手挂掉电话。

    她居然只是问:“为什么?”

    因为我现在理解的,最好的安慰是陪伴,最好的陪伴是闭嘴。

    “言多必失,就递空白纸张进去,让他知道我在就行了。可以吗?”

    言多必失。所以我此刻心里的话不能说给你听。怕引起你的回忆,怕引起你的痛苦,怕你被我的话刺伤后还安慰不了你。

    “看守所这样没有内容的信会通过吗?”

    “我认识看守所的两个人,请他们打打招呼,应该没事。看守所要求不谈及案情,空白信件没违反要求。”

    “挺好。”她说:“这是最好的。”

    “你说信,还是打招呼?”

    “信。”

    看吧,幸亏我跟张恒礼这么多年不懂事;幸亏我们没有像大人一样自以为是地剖析你的伤口,试图给你安慰;幸亏我们一直在你身边,用闭嘴的方式。

    我居然敢跟你聊易续,你居然这么心平气和。

    这么多年,关于易续,我们终于有一次,得到了难得的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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