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浮出水面 (第3/3页)
“先生,”老孟摔掉帽子、斗篷,说,“绝妙的招待,这还是我父亲交情最深的朋友。”
“正因为我是你父亲交情最深的朋友,年轻人,”罗先生答道,“正因为我幸福的青年时代的希望与抱负都是与他联系在一起的,都是与那个和他有同胞血缘关系的可爱的人儿紧紧相连的,她年纪轻轻,就到上帝那儿去了,丢下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呆在这里。因为在那个早晨,他和我一块儿跪在他唯一的姐姐的灵床旁边,那时候他还是个孩子,他姐姐本来就要成为*了——可上天又有了另外的安排。因为从那时起,我这颗凋萎的心就一直拴在他身上,直到他去世,尽管他经受了种种考验,铸成了种种大错。因为我心里充满了旧日的回忆和友谊,甚而一看见你,就会勾起我对他的思念。正因为这种种缘故,直到现在——是的,直到现在——我还身不由主,对你这样客气,并且因为你辱没了这个姓氏而感到脸红。”
“这跟姓氏有什么相干?”对方过了一会才问道,此前他一直默默地注视着激动不已的老先生,同时顽梗地表示自己莫名其妙。“这个姓氏跟我有什么关系?”
“没有什么关系,”罗先生回答,“和你毫不相干,但这也是她的姓氏,尽管时过境迁,我,一个老年人,只要一听到陌生人提起这个姓,我还会像当年一样面热心跳。你改名换姓了,我非常高兴——非常高兴——非常高兴。”
“这一切倒挺不错,”老孟沉默了半天才说,他绷着脸,身子满不在乎地摇来摇去,罗先生用手捂着脸,坐在那儿。“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你有一个弟弟,”罗先生打起精神说道,“一个弟弟,我在街上走到你背后,轻轻说了一声他的名字,几乎单凭这一招,你就会沉不住气,紧张兮兮地跟我上这儿来。”
“我没有弟弟,”老孟回答,“你知道我是独子。你干吗跟我说起什么弟弟来了?这一点你我都清楚。”
“你还是听听的好,有些事我很清楚,而你也许并不知道,”罗先生说,“我自有办法让你产生兴趣。我知道,你那个倒霉的父亲当时还是个孩子,在门阀观念和最龌龊、最狭隘的虚荣心逼迫下结了一门不幸的婚姻,而你又是这门亲事唯一的,也是极不自然的结果。”
“你的话很难听,可我并不计较,”老孟嘲弄地笑了笑,插嘴说,“你知道情况,这对我也就足够了。”
“可我还了解到,”老先生继续说道,“那一场阴差阳错的结合带来的是灾难、慢性折磨、无休止的苦恼。我知道那不幸的一对各自套着沉重的枷锁,度日如年,过得是何等的厌倦,这对于两个人来说都是有害的。我知道,冷冰冰的表面关系是如何变成公开的辱骂,冷淡如何让位于厌恶,厌恶又变成仇恨,仇恨再变成诅咒,直到最后终于把那条响当当的锁链扯断,各奔东西,彼此都带着一截可恨的链条,那一锁链只有死亡才能斩断,两个人都强装出开心得不得了的样子,想的是换一个环境,不让别人看见这个链条。你母亲大功告成,很快就忘掉了。可是过了多少年,那东西仍在你父亲心里生锈、腐烂。”
“对了,他们分居了,”老孟说道,“那又怎么样呢?”
“他们分居了一个时期,”罗先生回答。“你母亲在海螺城纵情享乐,完全把年轻丈夫给忘了,而你父亲眼看前途无望,一直在徘徊不定,结交了一班新朋友。最低限度,这一点你是知道的。”
“我不知道,”老孟说着,将目光转向一边,一只脚在地上打着拍子,摆出一副概不认账的样子。“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