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复仇者.晏苛 (第3/3页)
,“此地是我大泽主街,名唤万人巷,奉德十九年七月七午时末刻,戎军攻破大泽,屠城三日,天地变色。被男人提前送出城的女人们听见消息赶了回来,齐齐碰死在这条街上。七月流火将汪洋血泊晒成血旺,厚厚腻在这条街的青石上,一脚一个坑,听不见一丝步响。之后天长日久,青石变成了红色,凡人马踏上全部消声,仿佛还是当年血腻腻踩不到街石的样子。男子殉国,女子殉夫,我们这万人巷岂止万人,今晚全都在这里了,你们当真看不见么?”
尴尬,担忧,除次之外西尤找不到任何词来形容此时的心情,他是见过尸体成山的人,早已没了怜悯,至于愧疚,更没法说,南侵时他还小,未曾加入。但好汉不吃眼前亏,且做做样子罢。
西尤下马,对四方各作一揖:“各位父老,各位乡亲,西尤路过宝地,在此多谢你们盛情相迎啦!”
宫婢又倒了一批。
“西尤将军,”晏苛又阴又狠,“你以为这样就完了么?”“啪啪”两声拍手,刹那间,窗口里冒出无数冷颤颤的星点来,同时咔咔咔的搭箭声,密密麻麻辐射至街道尽头。
——四面楚歌,他们被包围了!
众武士大惊失色,紧急形成包围圈,将公主凤舆护在正中;霍火尔脑子飞快,犹不忘以最正确的姿态呵斥:“晏苛!你好大狗胆,妄图对公主不利!”西尤都敏倒是镇定,心平气和道:“晏大人有话好说,本使听说你仇恨北人,但我扈烈此来迎娶公主,礼敬有加,并无冒犯,有必要兵戎相见?”
“哈哈哈——”晏苛仰天狂笑,“将军也知晏某仇恨北人,那就请说说,晏某仇恨何来。”
西尤并无犹豫,直视晏苛脸面:“仇出家国,恨因毁容,但是我扈烈在南侵之战中并无多大作为,冤有头债有主,彼时打头阵的是厄多一族,晏大人既这般不能释怀,何不穿越荒何古漠,斩下厄多首领的头颅,反为难扈烈?话说回来,烙面之刑是厄多族人针对罪大恶极的俘虏制定的,说明晏大人在抗击北人时有过不凡作为,这是奖章,是荣耀,大丈夫何须以容貌为意,耿耿于怀?”
晏苛摇头嗤笑:“西尤小儿,你不知我。”而后猝然严肃,喝道:“听着!凡是加入南侵大军的,蛇鼠一窝,贼狼匪性,没一个干净。晏某人不怕告诉你,依着我的脾性,将你们剁成肉泥撒在这里也是有的,但眼下非常之机,朝廷文书层层下来,我晏苛地方小官,焉能顶风做浪、授人以柄?只能违拗心意,放你们走罢了。”
他的样子十分不甘,但语气坚定,因为如果不这样,他说服不了自己。西尤朗声一笑:“好!晏知州快人快语,本将军也打开天窗说亮话,我汗王重视这次联姻,派来求亲的都是奇人勇士,即便你晏知州真有什么龌龊手段,我扈烈未必能让你全身而退。”
“是么——”晏苛骑在马上,睥睨众生的神态,恶喊道:“放箭!”
出尔反尔,怎么回事……来不及细想,箭芒已发出,嗖嗖震刺耳膜;扈烈集体跃起,手抡武器舞成一片防护网,霍火尔更狠,直接扼住晏苛当挡箭牌,西尤都敏跳到公主舆轿顶上,拉开弓步,双手横操,欲使罡气弹回箭矢,反杀敌人!
然而……那箭光却带着火花蹿上夜空了,然后……砰然炸裂,碎红如婚庆时节的纸礼花般漫天撒下,为了夜中可见,事先掺上的金粉与荧光粉发挥效用,让整个场景如同一场光华灿烂的梦。
扈烈确实如堕梦中,摸不清头脑了。
暝华爱好华美,步出凤舆观望,转眼就被染成一个荧光点点的仙女儿。如此奇思妙想的欢迎仪式定然少不了百姓支持,她难得点头:“大泽百姓有心,惊是虚,喜是实,先兵后礼,委实下了功夫,本宫不虚此行。”
扈烈武士皆陶醉于公主容貌,不知不觉间武器全掉到了地上。晏苛见此,心中鄙视,高傲道:“副使还揪着做甚?还不松手!”霍火尔松开他。晏苛振衣拱手,禀道:“公主将门之女,一向有胆有识,下官本还担心惊了公主,不想您定力非凡,万箭环伺依然安坐舆中,国母风范,再不复旧时少女跳脱情状了,下官苦心思虑,不入公主法眼罢了。”
这口气竟像是旧识……暝华扫一眼晏苛的官袍服色,蹙眉道:“本宫时刻谨记今非昔比,当为子臣表率,岂能张皇无状、仪态尽失呢?本宫的确爱跌宕起伏胜过莺歌软舞,晏大人拳拳揣测上意之心,值得嘉表。”
晏苛如何不懂,说话间已然屈膝跪下,做足了谦卑姿态:“公主明鉴,除了揣测上意之心,下官也有愧对旧主之意,所以不敢马虎。”随从拿来火捻子,晏苛置于脸边,“下官昔年微末,公主殿下定然不记得我了。”
暝华定定观他脸面,看到那疤,心里一热,待要下舆,却又止步,故意将目光移至他青色品服上,道:“本宫已是待嫁御女,自然前尘尽弃,什么都不记得。难为晏大人还记得,一方知州,却在本宫手下当过差么?”
晏苛笑得了然,道:“公主既如此说,那下官也不记得了。府衙中已备得上等酒席,专为公主接风,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