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往事.凤隶(一) (第3/3页)
日天不亮就起来耍弄,春去秋来,从不间断。
阿母见她出脱得越来越标志,俗话说一家有女百家求,这么个漂亮姑娘要是练成母大虫可怎么好,岂不阻碍她的姻缘?就拿着笤帚打,不许她耍弄刀兵。
母命不能不从,自己的心意也不想违背,棠棣左右为难,最终与母亲各退一步,她不碰刀兵,转练轻功。
轻功?便是像仙女那般飘来荡去的功夫么?阿母打量着自家女儿的美貌,笑得合不拢嘴:她将来必定会过上仙女一般的日子!
也合该命中与武有缘,棠棣遇上一位江湖卖艺的落魄武师。武师虽只是卖艺人,却有两分真本事,见棠棣根骨奇佳,且又刻苦,就收了这女弟子,每日只需两餐饭的供养。
学成以后,她已经是十六七的大姑娘,每日求亲的人踏破门槛,阿母不许她随师父去闯荡江湖,要为她择一门好亲事,送到豪门大家里做贵太太。
无奈蓬门小户,哪里容易攀扯贵亲家,左挑右看不中意,如此又耽搁几年,阿母渐渐急起来,再这样下去,就留成老姑娘了!只能勉勉强强的挑一个中等人家,敲定吉日就要送出门去。
棠棣不太愿意就这般嫁了,但“女大当嫁”,千古不变的道理,如何能够违拗?加上母亲成日眼泪汪汪,殷勤嘱咐她:
“我的儿,你是个心软意坚的孩子,到了别人家做媳妇,千万把心软收着些,大家人户不像咱们这般和顺。再来,男人娶几房姨娘正常,夫妻之道,宽容方能长久,你要做主家奶奶的人,别学那小女子动不动就喝醋,叫人笑话。”
听得棠棣伤心不已,不忍让母亲忧心。再则男方家里三天两头派媒人来探望,看看有什么需要增补的东西,真是个用心得不得了的样子。棠棣看着热闹,心里渐渐的也生出期待:这辈子就是他了,却不知是什么样的人呢?
终于顾不得羞耻,逮着爹娘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向媒婆儿打听。
“哎呀好姑娘!”媒婆拉着棠棣的手拍了又拍,腮帮子上的肉笑得直抖:“说起那家少爷,年岁比你虚长一岁,那可真是个难得的,性情温柔,模样儿也与你般配,只可惜……身子怯弱些,但有药调理着,一点妨碍也没有!”
棠棣听到身子怯弱,心里就咯噔一跳,脸上现出些失落来,眼珠儿也暗淡下去。
这和她的少女初心着实有些出入。爱耍剑、会轻功的女子怎会期许嫁给一个病弱的男儿?婚后临窗对坐,却说些什么?
媒婆儿见这样,以为她不愿意,暗暗嗔怪她心太大,也不看看人家什么样的家底。
“姑娘,你别怪老婆子说句实话,多少比你模样更周正、家底更厚实的女孩儿,哭天抢地想嫁到他们家去!不为别的,他家虽只是一般富户,背后靠山可大着呢——皇城里有人!说话硬气腰板儿直,连咱们的父母老爷也惮三分的。若不是他家少爷多病,想要个命硬的贫家女子挡一挡,这门亲呀,未必轮得到你头上!”
棠棣给他说得满面通红,心中隐隐不服——又不是我贪爱富贵,是……然而脸更红了,爹娘一心攀高是事实,怪不得旁人,而且人家不也没嫌弃她是寒门女儿不是?三媒六聘的来说亲,礼数一点不差,正是迎娶正房妻子的礼。
妻子……她,要做人家的妻子了?……棠棣羞怯一笑:
“您说得是,我女儿家懂什么呢,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有不满意的道理。您是本县有名的活月老,您说他是难得的他必是个极难得的,我还要感谢您坦诚相待,让我心里有底儿,婚后也好奉养公婆照顾夫君,不至于太过仓促。”
“就是这话!”媒婆转嗔为喜:“不过你放心,他们家公子很会体恤人、心疼人。你过去后,他见你这般的美人坯子,又温柔懂事,爱你怜你都来不及,哪里舍得叫你劳动一根手指,伺候人的粗活,自然是丫头老婆们去做了。”
棠棣这下是真真正正臊得说不出话了。
媒婆子吃了几碗茶,临走时拍着胸脯打包票:“老婆子拿金字招牌赌誓,这桩婚再好没有的!你们一样柔水性子的人儿,这样都不能白头到老,我宁可吃饭咬断舌头,从此永不说媒!”
这誓发得狠,棠棣再没什么可疑心的,且盼着大红花轿来抬,言谈举止皆带着待嫁女儿方有的娇羞,一颦一笑真是美极了……
可谁知,命运弄人,祸福相依,往事已然不可追忆,想起来徒增伤心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