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3/3页)
找东街的王瞎子挑的日子。王瞎子是个算命先生,传说很灵验。
开业的当天来了很多人,鞭炮从清早一直放到了晌午,有些宾客直接就照顾起生意来,爸爸和何叔都忙的不可开交,因为都是手工制作,时间没够,很多单子都排到一个星期以后了。
午饭期间爸爸和何叔一桌桌的向宾客敬酒散烟,生意不错,他们俩都乐呵呵的。
“还别说,你们俩玩的还挺有创意啊!”爸爸之前学校里的王老师一边喝着酒一边说道,圆滚滚的脸蛋喝地跟关公似的。
“那是,一大把年纪了我们也赶赶时髦么!”
一桌子喝的东倒西歪的大老粗哈哈大笑。
相比之下,妈妈的眼镜店就有些冷清了,不过妈妈有的是耐心,她比我爸爸更会做生意,我爸爸买东西不会还价,卖东西不会抬价,都是随别人说的,妈妈不一样,讨价还价好像是所有女人的天赋。何叔跟我爸是一样的,所以一半一半的商品从来都没有明码标价,有时候看天气,有时候看心情,也正因为如此,一半一半的口碑和人气一直不错。
买爸爸画的人多了,爸爸也变得小有名气,不少家长慕名带着孩子过来学画画,刚开始我爸爸也懒得收学费,后来学画画的多了,就顺势办了个兴趣班。
爸爸很开心,他又可以当老师了。
就这样我们家从工薪家庭变成了自主创业家庭,一开始我爸爸还有些不习惯,但当到他看到孩子出生的那一刻,爸爸说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5
九四年,夏末秋初的时分,妈妈千盼万盼的孩子出生了,是个男孩,是可以保护何理的男孩,也就是我。
我为何理而生。
因为生我,我们家被罚了两万块钱,在那个时候是一比不小的数目。家里的积蓄都用来开店了,一半一半和眼镜店最近的盈利根本不够。
没等我爸问,何叔就拿给我爸一万块钱,他说:“拿去用吧,什么时候有,什么时还给我好了。”
爸爸没跟何叔啰嗦,凑齐了两万块钱就交了罚款。
即使是这样青黄不接的时候,我出生的那些天一半一半的所有花草和画还是卖的特别的便宜,不为赚钱,就是开心。
当然最开心的还是我妈妈,她让刘姨抱来何理,把俩孩子凑一起,给两个还不会说话的小婴儿互相做自我介绍,任我和何理手牵手。不知道这样算不算认识,还是婴儿时的记忆我是没有的,但我相信总会有一些情愫在那样幼小的时刻萌生,然后和我们一起长大。
我也不知道是哪一天开始,何理在我的生命里变得很具体,搜索不到那时候的记忆,打小我就和何理一起养,喝过一个妈妈的奶水,不用说你好,不用问她的名字,自我有思想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身边的这个人叫何理,我要保护她,陪伴她,像亲人一样。
人是很奇妙的。
我和何理一样没有办喜宴,刘姨给我妈塞了个红包,是当初何理满月时我妈给何理的那个。见我妈要拒绝的样子,刘姨说:“拿着吧,给咱儿子的。”
妈妈什么也没说,收下了红包,和刘姨一样,她也一直没有拆开。
在老家份子钱又叫“人情”,是要还的。可即便是还了,人情终是不会两清。
刘姨犹豫了许久,还是忍不住问妈妈:“小云,你生孩子是为了何理吧?”
妈妈笑眯眯的否认:“当然不是啦!”
刘姨:“别骗我了,你一撒谎眼睛就笑的眯成缝。”
刘姨是又爱又恨,气的她直跺脚,她接着说:“何理的事情不能怪你的,你说你何必为了何理一家子辞了稳当当的编制工作呢?”刘姨说着眼里就泛起了泪花。
“生都生了,这不挺好的么,看我儿子多可爱!”妈妈倒是很平静。
“但这对孩子不公平啊,他的出生本不该带有任何目的。”刘姨看着还是婴儿的我,流出眼泪来。
妈妈沉默了,望着摇篮里的孩子若有所思。
可是我终究是来到了这世上,终究是回不去的。我将要开始我的人生,不管为谁而生,我的路已经铺展开来,我要沿着它去活成今天的我。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不是因为计划生育、不是因为妈妈的那一针,不是因为何理,可能就不会有我了,所有此时此刻的际遇都是因为此前种种选择的结果。
而我的结果是妈妈善良的选择。
所以我始终相信一句话,即使很多人认为这很天真,也有人在经历了背叛与欺骗后变得不再坚定,但我依然笃信“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多”。
不过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相信这句话的人至少不会太坏。
无论如何这世间善良的总额是不会减少的,它被分摊给每一个生灵,只是有的饱满,有的空洞,有的勇敢,有的怯懦,有的温顺,有的偏执。是因为这些与众不同的善意大过伪匿的邪念,才使得我们变成了群居的物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