懦词怪说 (第3/3页)
快速翻动页面,那窸窣的纸张声不绝于耳。
闻听此音,阿佐夫就好像换了一个人。他抬起了头,眼睛巴巴地看着帕帖尔正在上下极速翻动的笔记本,上身前倾得几乎就要背离开椅子的约束,幸好还剩下一小点屁股将就着粘在椅子上。他的这副不可理喻的姿态实在是太迫切了,好像马上就要冲到帕帖尔身边,夺走那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笔记本。
然而帕帖尔却没有对此表现出一丝一毫的讶异,他好像早就料到了他的转变会如此之快,于是笑眯眯地望着阿佐夫,不急不缓地停下了翻动纸张的动作,又随手拿起了桌上的另一个没用的笔记本,胸有成竹地走到了阿佐夫的身旁。
“也许你应该给我们讲讲普里奥的趣事。”帕帖尔把脸贴在阿佐夫的左耳上,故意小声嘀咕着。他已经把笔记本放在了阿佐夫面前的桌子上,但是左手却还象征性地落在笔记本的上方。
“那当然!那当然!”阿佐夫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这个寻常的笔记本,就仿佛在觊觎着一个价值连城的宝物一般。
帕帖尔松开了手,径直回到了自已的座位上,而阿佐夫则开始爱不释手地摆弄起这个咖色的笔记本。他翻开笔记本的封皮,用一双纤细得犹如女人一般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撕扯着笔记本扉页的一角,撕到最后纸张马上就要断开的一刹那,他却不再往下撕了,只剩下末尾的一小段纸张脆弱地衔接着,而撕扯下来的极细的那一段纸则扭曲地不守规矩地卷成了一团。然后他又再一次从剩余扉页的上端撕起,重复着刚才的动作,那灵巧和精细的姿势就像是在进行着工艺相当复杂考究的百鸟图的刺绣一般,我看得都傻了。这矫揉造作的撕纸行径绝对不是一个正常人的习惯,所以这一个小小的动作就足以证明他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精神病人。
坐在我旁边的男护工一脸无奈地讥笑,“也许你们都不理解,这就是他最喜欢做的事情。他的职业是在一家食品加工厂里做间接的屠夫,每天接触到的都是被杀戮的猪的尸体,而他最大的理想就是到后面的加工车间做分拣员的工作。这个撕纸的动作与分拣员在为合格产品粘上商标贴纸而做的准备工作极其相似。他一直怀揣着希望,但是却因为种种原因,始终也没有如愿以偿地轮换上分拣员工作,这可能就是他患病的重大诱因之一。他所患的是精神分裂症中的一种——具有典型的强烈破坏意识,这种病更加倾向于暴力对人。他患该病从轻微阶段到严重阶段也缠绵僵持了很多年,到了最后他竟然给六位跟他最要好的邻居喝下了掺着剧毒毒药的咖啡,这是一次总体爆发。在调查取证中他一会儿说是带他们到幸福的极乐世界享清福,一会又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说只有他一个人幸运地活了下来。他满口胡言乱语,你根本不知道他说得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但是跟普里奥在一起的时候,好像还能够安静一些。这可能就是一物降一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