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血染龙旗 (第2/3页)
一座巧妙利用山石形势建造的碉堡,上面和左右都有巨大的岩石作为掩护,前面是陡峭的岩壁,显然炮火对它根本没用,而要爬上去炸掉它更如同登天一般。
蓝七号碉堡处于山体的内敛部分,左侧方有一座根本就是凿进山体中的小碉堡,右侧方则是用一圈厚实胸墙保护起来的红一号碉堡,直接进攻蓝七号碉堡的话,我们就会被两侧的纵shè火力袭击,硬冲就是死路一条。
怎么办?
我冒险抬高身体,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我们还有路可走。
一条已经被炮火打得四处塌陷的交通壕,蜿蜒伸向蓝七号和红一号碉堡之间的敌军战壕。
“连长,我们要先攻下战壕,才能去夺碉堡,你看那条交通壕。”
连长却说,他已经决定让二排去攻取战壕,我们排应该全力攻击蓝七号碉堡。
“如果大家都挤进那条交通壕,我们的损失恐怕会更重。”
连长说完,拍拍屁股想跑。
“那么至少给我们一挺机枪。”
“老黄和他的副手刚才阵亡了,我知道你会用机枪,等下我叫人送来给你。”
我虽然还有话想说,但只好对着他的屁股敬礼。
我召集部下,要他们打开背包,取出炸药包和拆散的爆破筒。
“我们要去打蓝七号,昨天我看过了,那个地方炮打不到,左右两侧另有别的碉堡掩护着……”
我用刺刀在壕壁上给大家画出形势图。
“连长答应给我们一挺机枪,就由我来用,聂准尉做我的副手。”
我看了一眼伯爵家的准尉,他只是点着头,没有感激,也没有不满。
他脸上的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擦干净了。
我估计他的手帕八成应该已经废了。
通讯员小仇和军医老胡把机枪送来了,连同枪上卡着的,一共三个弹鼓,另外还有两个一百发的子弹袋。
“谁想拿药。”
老胡说,左右扫视我们,那眼神就像是要喂鸡喂鸭一般。
我要了一卷绷带和一粒止痛片,我的那粒止痛片刚刚已经给了狗儿了。
“李岫同是你们排的吧?”
老胡问。
“他怎么了?”
“我刚刚还在抢救他,失血过多,死了。”
老胡说,收好药箱,叫上小仇一起走回去。
老马掐灭了一根烟头,揉着眼屎说,命苦啊,结婚不到半个月就出征了,他们家只盼着他来传宗接代了。
李岫同是老马班上的,二十一岁的一等兵,是家里三代单传的独子,如果不打仗的话,今年夏天就该退役了。去年夏天回家时娶了个媳妇,一销假回部队就赶上了打仗。昨天我还看到他一边读着家信一边流眼泪,一问,才知道是他父亲病倒了,病得还挺重。
“母亲说,父亲总在念叨着,要是能抱上孙子,死也瞑目了。”
这是我听到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没有时间为一个人感伤,太多人在我面前死掉、残废,我麻木,因为下一个很可能就是我。
我讨厌残废,我宁愿战死,我不在乎抚恤金――我家里从来不缺钱,我写过遗书,如果我战死了,抚恤金捐给阵亡将士遗族救助会,只要把勋章寄回家就好。
但在骨子里,我还是怕死,我当然怕死,不然我怎么会老在后面掩护别人?
我之所以如此拼命,一是为了军人的职责和收复失地的信念,二是为了立功升职。
大哥和二哥的人生目标是发财,我的目标是权力,我想要号令千军万马的权力,我还曾想象过退役后竞选国会议员甚至当上总理大臣的情景。我想用我的手,掌握这个国家的大脑,影响亿万人的命运,实在不行,掌握千万人的命运也好。
如果随随便便死在这里的话,以后的目标就无法实现了。
立功的同时也要保护自己――我估计身边的每个人都有类似的想法,只是很多时候,形势不允许各人珍惜自己的生命。
“我带领一班做掩护,二班负责突进,三班负责近接支援。全排的手榴弹全部给三班,三班还要挑三个人为二班搭人梯,那道岩壁实在太陡了……我看了一下,蓝七号有三个枪眼,左边那个死角比较大,二班三班就从碉堡左下角突进,注意利用岩石和弹坑做掩护,还要特别防范左侧那座小碉堡的纵shè火力……”
我向部下细细交代了一番,还临时让狗儿代理二班班长。
原二班班长朱时贵中士胸口上开了两个弹洞,被送下去抢救了,生死未卜。副班长吴梁柱下士两天前就被一发炮弹打成了肉片。
我相信狗儿,他曾经在我面前独自炸掉了一个碉堡,我自以为是地认为同样的幸运会在同一个人身上反复出现。
狗儿说:“排长你放心,交给我吧,俄国鬼子伤不着我,这次我还要亲手端掉那玩意。”
听到一班负责在后掩护,老马微微松了口气,我知道他在想什么。
伯爵家的准尉问:“排长,我的任务是装子弹吧。”
我说:“第一,装子弹。第二,替我观察左右,看看还有哪里更需要支援。第三,如果我倒下了,立即代替我……”
伯爵家的准尉很爽快地说,他知道了。
他知道个屁。
连长蹭了过来。
“准备好没有,等下听到军号响,三个排要一起上,谁也不许落下,当然,也不要抢先。”
“我知道,要分散敌人的火力嘛。”
连长说,没错,就是这个道理。然后转身就走。
我军的炮火反复耕犁山腰的敌阵地,我感受得到对方心里的战栗,就像总攻双城子要塞时我在弹坑里躲避敌人炮火时那样,心里说不怕不怕,牙齿却禁不住抖出声来。他们跟我们,会有什么不同吗?
军号声钻刺着耳膜,我提起机枪攀出战壕,狗儿端着我那枝挂了龙旗的步枪呼一阵掠过我身边,转眼间就跳上了山坡。
“二排,给我上!炸完这碉堡改天我请客!”
我这边才刚刚喊完,忽然听到整条战线上山呼海啸地响起一阵“帝国万岁”的呐喊声,我知道,这是一次规模宏大的总攻,光是进攻这座基米尔山,军里就投入了4个最jing锐的团。
我们93团当然是最jing锐中的最jing锐。
“帝国万岁!”
排里的所有人前后不一地呐喊着,然后猫起腰,拄着步枪,麻利而缓慢地爬上山坡。
从山脚到山腰的坡度不算陡,到处是树木的残骸,满地大大小小的弹坑,融化的雪水浸入泥土中形成稀溜溜的泥浆,足以令人三步一滑倒。
我带领一班艰难地向上攀爬了一小段路后,便在一截倾倒的大树上架起机枪,连同一班的八条步枪一起,瞄准蓝七号的三座枪眼猛烈开火。
狗儿带着六个人,各人背着炸药包和拆散的爆破筒,借着树木、岩石、弹坑做掩护,步步跃进,从三个方向shè来的子弹在他们脚边迸飞出无数簇木屑、石粉和泥水,很快就有两个人倒了下去,我甚至可以清晰地看见那两人背上喷出的血花,显然他们是被两侧的纵shè火力打到了。
负责近接支援的三班开始向敌人的火力点前面扔手榴弹,手榴弹并不足以摧毁敌人的工事,但可以利用烟雾妨碍敌人视线,另外,冲击波和弹片也可以威胁到对方的枪手,总之是要为二班争取时间。
在我眼中,狗儿比狗儿或兔子跑得还要快,几个突跃便冲到了岩壁下面一片凹进的石缝里,那里是敌人三面火力的死角,他暂时安全了。
二班的林胜强好不容易也滚到了狗儿身边,其他人则非死即伤,没能跟过去。
三班的人则全被压制在了两个大弹坑里,没人敢起身投弹。
这时蓝七号碉堡的火力开始转向我这里,子弹打得我面前的大树碰碰作响,我赶紧往一边滚,爬到靠后的两片岩石间重新架好机枪,这里可以避开蓝七号和红一号碉堡的火力而专心与蓝七号左侧的小碉堡对战。
“老马,叫你的人继续跟蓝七号干,我要对付左边的那个小的。”
“是,排长!”
老马话音未落,他的班里一个年轻的二等兵杀猪般地嘶叫起来。
“我中弹了……救我……好痛,好痛!”
我瞥了他一眼,鲜血从他左臂绽开的棉花中浸染出来,老马和另外一个人已经按住了他,这并不值得我注意,我把空弹鼓丢给伯爵家的准尉,瞄准那个小小的枪眼平稳地扣下扳机。
我要掩护狗儿,狗儿和林胜强现在所处的位置虽然相对安全,但是如果要上去炸蓝七号碉堡话,就得攀上一堵差不多四公尺高、近乎垂直的的岩墙,而蓝七号左侧的小碉堡所处的位置则正好可以扫shè那堵岩墙。
几个长点shè过去,小碉堡里的人显然发现了我,子弹尖叫着撞到我身边的岩石上,打出的石粉几乎迷住了我的眼睛。
我压低脑袋,揉了揉眼睛,换了个弹鼓再战,小碉堡的火力全被我吸引过来了,这时我眼角的余光扫过岩墙,看到林胜强正用自己宽阔的肩背托着狗儿,把他顶上岩壁中部可以攀爬的区域。
“动作快点啊!”
我心里暗暗叫急,一下一下地打起短点shè,同时呼叫老马。
“老马,叫你的人转移火力,跟我一起打左边的小家伙。”
老马答应了一声,六七枝步枪朝向小碉堡接连开火,然而蓝七号的子弹趁机横扫而来,又打伤了一名战士。
“给我顶住,现在是关键时刻,不惜一切代价顶住!”
我恶狠狠地叫着,迅速换上第三个弹鼓,对着小碉堡时明时暗的枪眼连连开火,子弹在石壁上打出了无数灿烂的火星。
狗儿还在拼力向上爬,岩壁实在太平滑了,他背着炸药包,炸药包外还挂了一根比他身体还长的爆破筒,攀爬起来更加不方便。
林胜强身上挂了两根爆破筒,准备单靠自己的力量爬上去,却连连滑落,岩壁的下部显然根本没有落脚之处。
“子弹!”
我向伯爵家的准尉伸出手。
“还没装好……”
伯爵家的准尉手捧弹鼓,很无辜地看着我。
我感觉眼睛里在充血。
我瞥下机枪,站起身,拔出腰间的左轮手枪,向那个可恶的枪眼打完转轮里剩下的四发子弹。
“装好了……刚才还差最后一颗……”
伯爵家的准尉张着嘴,以送葬的眼神仰视我。
谁告诉他说弹鼓一定要装满才能用!!!
在对方的子弹覆盖我肮脏cháo湿的棉衣之前,我条件反shè地趴了下来,差点扭掉了腰。
“臭小子,你不想活了!”
我喘着气,把手枪往他脸上一扔,他慌忙抬起胳膊挡住,手一松,弹鼓滑到地上。
我气呼呼地捡起沾满泥水的弹鼓卡到机枪上,脑袋再伸出岩石外时,看到林胜强正往坡下面滚,岩壁下部一排排清晰的弹痕。
我想也没想,对着小碉堡的枪眼就是一个长点shè,眼睛一扫,看到狗儿还在岩壁上,心里才稍稍安定。
“一定要活着完成任务!”
我的确是这么想的。
他是我的福星,他不会死的。
狗儿已经攀到了蓝七号左边的枪眼下面,小碉堡里发出的子弹在他右侧打出一溜火星和石粉,却无法再打到他,太好了!他摸进了小碉堡的shè击死角中!
狗儿麻利地取下背上的炸药包,打算塞到枪眼与岩壁之间的缝隙里,突然,我看到炸药包顺着岩壁坠落下去,在坡上滚了几下,掉进了一个弹坑里。
也许是手松了……也许是石缝太滑了……不要紧!还有爆破筒!
再进一步,把爆破筒塞进去,任务就完成了,届时我们会全力压制小碉堡的火力,掩护你下来!
狗儿果然取下了爆破筒,顺手往枪眼里一塞……正要往下面去时,爆破筒冒烟的尾部突然从枪眼里探了出来!
狗儿一回手,顶住了爆破筒,他不但跑得快,臂力也非常了得,然而他现在攀在岩壁上,立足不稳,对方又占有高度优势,而且也不知道枪眼后面究竟有几个人再往外面推这根爆破筒……总之我觉得狗儿会顶不住,把拉着火的爆破筒顺势甩下去,这样可能还可以保全他自己……
但他顶住了!他没有松手,而是牢牢地抓住爆破筒的尾部硬往枪眼里面塞。
“那个东西……只有十秒的定时……他想死啊!”
伯爵家的准尉嗫嚅着,我懒得注意他的表情,只是死死地盯住狗儿。
这几秒钟长得让人发慌。
“快松手啊!”
伯爵家的准尉大叫起来。
我注意到狗儿的肩膀一震,手臂突然深深地探进了枪眼里――对方先松手了!
就在这一刹那,碉堡如同积木般炸开了,纷飞的砖石中,明显夹杂着人类的肢体。
“狗儿……不……二班长……”
我在心里徘徊着一些词句,但我不想说出其中任何一个字,我只是连叫了几声“二班长”,然后把机枪对准那个小碉堡,打完了弹鼓中剩下的子弹。
“轰隆隆……”
小碉堡爆炸了,我知道那不是我这挺机枪可以造成的效果,一定是友邻部队钻到了碉堡侧后实施的爆破。
又一声震天动地的爆炸,我站起身,用湿润的眼睛迎接红一号碉堡的粉碎。
连长带着通讯员小仇迎面跑来。
“别站着发呆了,你还有多少人,全都跟我过来!”
“还有任务吗?”
“二排没能拿下战壕,好象是被地雷灭掉了,少罗嗦,快集合你的手下。”
二排被灭掉了?
没时间对自己发问,我转身跑向那堵岩壁,从两个大弹坑里把三班的那些狗熊踢了出来,然后继续向前跑,二班的几个人横在前面,有的头朝下,一声不吭,有的还在呻吟。
有人拉住了我的脚,是林胜强。
“水……给我点水……”
我拧开水壶盖,把壶口对着他的嘴。
“看到杨勾土了吗?”
林胜强贪婪地吞下几口水,大约是被呛到了,剧烈地咳嗽起来。
我还是自己找吧。
我把水壶放在林胜强胸前,拍拍他的头:“呆在这里,我马上叫医生过来。”
站起身,满地都是碎石烂砖,地上横着几条表面灰焦、形似人体的东西。
“李排长,你他妈磨蹭什么!还不快给我过来!”
连长在下面发脾气了,我只好暂时放弃搜寻,领着三班还能动的六个人跑了下去。
“搞清楚了吗?还有多少人?”
连长劈头问道,其实用不着再问,一看就知道了,包括我和伯爵家的准尉在内,全排没死没伤的十五个人全在这里了。不过按照规矩,我还是得如实报告:“报告连长!三排剩余十五名官兵,全部到齐!”
虽然只剩十五人,还是要排队,一班在前,三班在后,排成两行,我和伯爵家的准尉则并排站在一班行列的左前方。
连长满意地点点头,叉起腰训话:“弟兄们辛苦了,你们这次的任务完成得非常好,但是战斗还没有结束,我们必须占领那两座碉堡间的战壕。二排刚才上去了,打得只剩一个人回来,现在营里的迫击炮正朝那里轰击,等一下你们排和一排一起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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