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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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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第3/3页)

证明。此外,徐虎的家人虽然也知道野营的事,但他们不太可能有杀人动机。”

    “他们有可能告诉其他人吗?”

    “这个正在排查。”

    案情推演还没走完,外线忽然打进来一个电话。小江接起听了几句,立刻向熊组长报告:“根据死者徐虎的弟弟徐豹反映:徐虎上山之前,曾经叫走了徐豹的同班同学、青水弯村居民朱树林的二儿子朱向阳。”

    朱向阳很快被找来。他承认徐虎曾经叫他一起去烧烤,但一口咬定没去:“那天我和黑山家小黑,还有徐矮子家两兄弟一起到河里游泳去了。我们四个在急弯河耍了整整一天。我根本没上山。”

    “你为什么不去?”

    “我为啥要去?徐虎喊我去就是搬东西打杂,伺候他们吃肉喝酒,又不是头一回了。”

    刑警们一调查,还真是这么回事。再说一看朱向阳那身材,恐怕六个死人里面随便挑一个都可以单手将他轻松k。这人根本没有作案条件。

    线索又断了,刑警们很郁闷。

    那天,郭路把徐虎踢进火里,钱和军刺都找个坑埋了,然后飞快地跑到学校。下午宿舍里空荡荡的,他不走大门从窗户翻进去,房里一个人都没有。拿了套校服,到水房冲干净身子换上,嗯,感觉舒服多了。

    晚上同学们陆陆续续归校。十点一过门卫老头准时拉了电,黑咕隆咚的,床上几个天南海北地扯了一通,开始呼呼。郭路躺在床上,有些兴奋,居然睡不着。

    第一次杀人是什么感觉?

    现在回味起来,郭路居然第一反应是自己水平太低,很没有效率。他忽然觉得应该找一些人体结构方面的看看,如果跟实物对比一下,必定可以大大增强自己对人体结构的了解。说到底,这也是门技术活。

    第二天,郭路没事人一样继续上学。神不知鬼不觉,倒也安心。

    最近学校里谈论这事的人不少,但没一个想到他头上。倒是教导主任把他叫去,语重心长地训诫了一番。无非是注意安全,看到犯罪分子赶快通知警察,不要逞个人英雄云云。当然、也有不对劲的。例如班上的朱向阳,这两天看他的目光就有些闪烁。

    郭路知道为什么。那天朱向阳可是亲眼看到自己冲上山去的,结果就发生了火灾,断送六条人命。自己和徐虎关系恶劣,傻子都会不自觉地把两件事情往一块想。而且这肥猪面懵心精,也许猜到了什么?

    朱向阳瘦了,不到一个月,足足瘦下十几斤。搞得他老娘怀疑有蛔虫,专门抓了几副雷丸祛虫散来给他灌下去。当然没有效,因为病根在心里。他害怕、怕得要命。每天晚上一闭眼,郭路就跳出来杀他。一拳打死一刀捅死还算爽快,最惨的一次被按到马桶里闷死。吸不进气,他惨叫着从梦里醒来,发觉是枕巾贴到了鼻子上――操!

    那天,朱向阳坐在床上,浑身冰冷,白毛汗打湿了被单。最郁闷的是下铺室友被惊醒,居然叫他下次打飞机动静不要这么大!他能说什么?什么也不敢说,哪怕是一个字。这心里堵得满满的,喘不过气,经常觉得下一秒钟就要疯了。有时候他甚至想,不如找郭路把自己一拳打死还爽快些……当然,自古艰难唯一死,他也就是想想。

    又到周五放假,现在朱向阳最怕就是周五。他不敢翻野羊山,怕路上被郭路打死。但再怎么怕也得回家拿米,不然下周喝西北风啊?于是他只好去找徐豹。最近徐豹回村都是一辆中巴来接,上面坐了七八个膀大腰圆的保镖,应该比较保险。

    “豹哥,”朱向阳低声哀求,“带我坐你的车子走嘛,最近路上不安全……”

    徐豹踹他一脚,破口大骂:“不安全?那天我哥过来喊你们一起去烧烤,你咋丢了牌就走?咋个不怕不安全喃?”

    “豹哥,我没去,真的没去,你相信我嘛……”朱向阳忍痛爬起,脸色煞白。他最怕别人提这个。

    “我晓得你没去,去了不就成烧猪了吗?滚,你死不死关我屁事。”徐豹不耐烦地上车走了,扔下孤单的朱向阳。

    人被逼到绝路上,总会想出点办法。朱向阳咬咬牙,晚上一个人出了宿舍,很晚才回来。

    周六一早,周五下午没走的住校生三三两两开始回家。朱向阳刚起床,就去找那天一起被徐虎抓差望风的三个小弟。其中黑山家小黑在别班,徐矮子家两兄弟低一年级。找到他们的时候,个个看上去一副惶惶不可终日的狼狈相。那种精气神那种慌乱,别人也许看不出来,朱向阳一瞅就明白。那天在步话机里,这三个倒霉蛋多多少少也听到了一些内幕。都是本乡本土的人,哪个不晓得郭路是什么人物?

    “这两天你们估计也不好过,”朱向阳开门见山地说,“跟我走,万事包在朱哥身上。”

    病急乱投医,三个小弟也顾不得了,就跟着朱向阳走。

    四个人沿盘山公路走到一半,拐上小路。左兜右转,居然到了野羊坪。这是野羊山上风景最好的地方之一。山路蜿蜒至此,展开一片空地。草色青青,野花嫩黄。一道山溪从北面山壁挂下,沿东南流过。溪流湍急,冲刷着溪床的岩石,轰轰作响。

    溪边有块平整的大石。石头上坐着一个人。三个小弟一看就软了,想跑但腿肚子直哆嗦,互相搀扶着勉强没有趴地上。这时那人站起来,冲他们一笑:“才来?”

    “路哥,”朱向阳试探着说,“我们都到了。”

    “这边,”郭路冲他们一招手,指着身边大石,“坐,都坐。”

    反正也跑不脱,小弟们听天由命地过去坐下。石头上摆了一大盘卤鸭,一大盘卤牛肉,旁边还有箱百威啤酒。郭路一人开了一瓶,说:“喝!”自己带头灌下半瓶,又说:“吃!”拿起一个卤鸭腿来大啃。

    四个人互相看看,一狠心一闭眼开始吃喝。哪怕是断头酒,也不敢逃啊。

    地下空瓶已经摆了四五个的时候,郭路扫了他们几眼,这才转入正题:“晓得为啥子喊你们过来不?”朱向阳胸有成竹,其余三个小弟纷纷摇头。郭路于是吩咐朱向阳:“你把昨天我们谈好的,跟他们三个讲一下。”

    朱向阳点头,对三个小弟说:“估计你们也都猜到了,这个事情呢,其实就是路哥做的。”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三人脸上还是露出惊骇的表情。当面挑明,难道是要杀人灭口吗?徐矮子家老二胆子最小,已经腿肚子转筋,坐不稳了。

    “不要怕,”朱向阳笑起来,“路哥已经答应了,不找我们的麻烦。只要大家把口径统一一下。公安要是问到那天下午在干啥子,就说我们四个一起在急弯河那边的沙滩耍水,没有上山。”

    郭路轻松地笑着,一个一个地点名:“小黑,我们两家都姓郭,听我爸说,祖上是一个本家的呐。我记得我还是奶娃的时候,还喝过你们家的奶粉,对不对?古时候,我们两个这样子就算是奶兄弟了,你说是不是?还有大刚跟二刚、小时候我们一起耍过的,你们就搞忘了?小学三年级在河里头摸蚌壳那次?”

    三个小弟的心情犹如坐过山车大起大落。看郭路笑得和气,似乎的确没有动手的意思,正好这时酒意也有了一点,于是都摸着头呵呵傻笑,气氛当即缓和。郭路又带着大家喝了一轮,看众人兴致高,把酒瓶举起说:“来,大家碰一个!今天喊你们来,主要是想把话说开。徐虎的事情,是他点火要烧死我,结果烧死了自己,活该报应。你们不晓得,那天巡检站里头被他们浇满了汽油。我刚进去,就听到嘭一声!哗,好大的火烧起来……”

    那天的事情,郭路截头去尾讲了一遍。动手部分一概不提。只说大火蔓延,卷了徐虎他们六个,自己仗着腿快跑到学校,换了衣服睡觉云云。七分真三分假,听得一帮人瞠目结舌。

    “路哥,你太厉害了!这么大的火都跑得脱。”小黑举起瓶子和郭路碰了一个,满脸崇拜。

    郭路正想吹嘘自己入火不焚刀枪不入,一转念又想,这种神神道道的事情要是传出去,恐怕招惹麻烦,于是笑了两声支吾道:“没得啥子。其实是他们点得太早,我才刚踏了半只脚进去就看到火,赶快抽身。要是真的走进去了,现在恐怕抬下来的就是我,呵呵。”

    大家连连碰瓶,酒酣耳热之际,渐渐嘴里开始跑火车。朱向阳一边喝酒,一边偷偷地打量众人脸色。忽然他把瓶子一举,对郭路说:“路哥,今天大家说得投缘。我有一个想法,不晓得对不对。”

    郭路一点都没醉。那点啤酒对他而言跟水一样。他看看朱向阳,觉得这人只要不傻,应该就不会建议自己去投案,于是点头说:“没事,你讲。”

    “路哥,我们五个不如结成兄弟!”

    “兄弟?”

    “对,就像茶馆里头说三分的那样,刘关张桃园结义!”

    小黑和大刚二刚听了也很感兴趣,都看着郭路。郭路一个个看过来,忽然大笑:“哈哈哈哈哈!”

    朱向阳被他笑得有点不自在,讪讪地说:“打嘴,是我们高攀了。路哥这样的英雄人物,咋个看得起我们这种小虾米……”

    郭路停下笑声,在他肩头重重一拍:“向阳,这话你说得就不对!大家都是一个村的,从小一起长大,有啥子区别?我笑,是因为我高兴!大家既然看得起我郭路,觉得我可以当这个大哥,那我们就在这里摆酒做香,磕头结兄弟!”

    郭小黑兴奋得满脸通红,眼睛亮闪闪地问:“真、真的?”

    “当然是真的,你们不愿意?”

    郭小黑抢着大声说:“愿意!”

    大刚二刚互相看看,又看看朱向阳。朱向阳用力点了一下头,带头说:“路哥,我们愿意!”大刚二刚连忙也一起说:“愿意,愿意。”

    撮土为香,五个人一起磕头,叙了长幼。郭路最大做大哥,朱向阳老二,小黑老三,大刚老四,二刚老五。郭路领着大家念:“天地日月为鉴,今日郭路、朱向阳、郭小黑、徐大刚、徐二刚在此结为异姓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磕完头这感觉立刻就不一样了。郭路打量了一下大家,个个都在笑。绝不是刚才小心翼翼的陪笑,而是真正的笑,从心底里笑出来,笑得灿烂。他心想,磕头拜兄弟这事果然有用啊,原来茶馆里说的那些江湖豪客行事掌故,真不是白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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