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2/3页)
格外精神。一身白缎的武生短靠,青布抓地快靴,腰里还系了条大红腰带。要能再绰一杆亮银枪,丢戏台上不化妆可以直接唱长坂坡七进七出了。
“各位!”
吴大师兄看人来得差不多,四方抱了一个团圆揖,朗声说道:“在下土门拳馆吴家平,不是贫困的贫,乃是平安的平。十年前拜在秦老师父门下,今日在宝地与贵村郭师傅切磋技艺,献丑了!”
然后武馆弟子们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宣传品――饭馆里擦嘴用的那种小纸巾。廉价小塑料袋上印了个打拳的白胡子老头,旁边还有电话。乡里人看这种玩意倒也稀罕,都伸手来要,眨眼发了个干净。武馆弟子们一边大秀肌肉,一边猛派招生广告。一箱箱的宣传品从东风大卡上搬下来。徐虎徐豹一旁看得眼珠子都要掉了。这到底是来助拳,还是跑江湖卖艺?
一时间青水弯村的打谷场就像过年一样热闹。昨天开始一直没敢开店的徐矮子眼看一副太平景象,忍不住又把门板撤了开始做生意。早就热渴难耐的群众蜂拥而上,瞬间买走了无数的汽水和冰棍,乐得徐矮子合不拢嘴。
吴大师兄还在摆造型。徐虎趁人不注意靠过去,悄悄问:“平哥,不是来比武的吗?”
“比啊,当然要比,”吴大师兄奇怪地瞧着他,“这不是先造点声势吗?”
“可是……”徐虎看着满地乱扔的武馆招生传单。
“武馆弟子也是人,也要穿衣吃饭,”吴大师兄说得很实在,“不然光有个名声,喝西北风吗?”他似乎看穿徐虎的不安,一摆手说,“你放心,你哥还是我记名的师弟呢。大家一个师门的,事情肯定要给你办好。om看小说就到~今天绝对要当着全村人的面,把那个郭路打倒,把你们徐家的场子撑起来!”
吴大师兄在场子里转了一圈又一圈,表演了三套拳,一路刀。喊好的声音几乎要把附近的房顶掀翻。眼看这群众气氛已经调动到顶点,但郭路却迟迟没来。
约定的时间是中午十二点。十一点五十五了,郭路依然不见踪影。于是群众里有人问了:“咋回事?”
“报----告大师兄!”
一个嗓门洪亮的武馆弟子远远跑来,仿佛古代军队中的探马,老远就拖着长腔大叫,“郭师傅说了,久仰土门拳大名,昨夜稍稍切磋,果然名不虚传!郭师傅又说,不必公开比武了,”武馆弟子有些得意地扫视着围观群众,有力地吐出七个字,“他情愿,甘、拜、下、风!”
“啊……”群众发出一阵失望的叹息,准备散去。
吴大师兄满面春风地听师弟报完,笑道:“不比就不比吧。人贵有自知之明。郭师傅深明进退,也是个光明磊落的汉子。”说着又训诫身边的众师弟:“郭师傅既然认输,咱们也要显出风度来,不准上门为难,都听到了?”
众师弟雷鸣般答应一声:“是!”
吴家平满意极了。一切都按照预定计划在进行,完美无缺。他睥睨四方,踌躇满志,仿佛脚下不是小小山村打谷场,而是检阅千万兵马的观礼台。
这时徐矮子小铺里的老挂钟开始敲十二点。铛――铛――
生活就像一锅汤圆,你永远不知道下一颗是甜还是咸。老挂钟的最后一响还没敲完,一个高而略瘦的少年分开众人,走入圈子。他穿一身雪亭镇乡民办高中的蓝布校服,手里拎了一个四棱四角的长方布包,不是郭路是谁?
看见正主下场,群众又开始激动。要走的全都不走了,都盯着郭路,看他要做什么。
郭路一步步走近吴大师兄,紧皱眉头,目光时刻锁在对方脸上。吴家平被他看得有些尴尬,拱手说:“郭师傅,今天这事既然已经过去――”
“慢!”
郭路举起左手,示意不必再说。他一扬手,布包朝吴大师兄飞去。吴家平伸手要接,没想到看似飞得四平八稳的布包刚碰到手,就像活过来一样弹了个空心筋斗,噗嗵跌到地上。本来就是随便打的一个活结,这一跌正好跌开半边。打谷场上几百万双眼睛都看见了,里面是三叠百元大钞,整整齐齐地用橡筋扎住,每叠少说也有一指多厚。
“啊呀呀……”人群中涨潮般泛起一阵惊叹。清水湾的人穷了一辈子,有几个见过这么多钱。
“你昨天喊小弟拿起一万五千块到我家里来,说这次比武,我要是自己认输或者故意输给你,就全部都给我,嘿嘿,”郭路冷笑两声,“不好意思,我从小念,就是认不得输这个字!你出一万五,我就跟你一万五!吴家平,这里有三万块钱。我们哪个赢了,哪个就拿起走,敢不敢?”
三万元啊!节约点起一幢屋都足够了。围观群众听得眼珠子发红。有人悄悄地问:“郭家啷个有那么多钱?”其中知情人立刻回答:“这都不晓得,肯定是他们家三个娃儿的抚恤金噻。郭家老两口看得比命都宝贵的,想不到居然舍得拿出来,啧啧。”
吴家平脸上的笑容渐渐僵硬,好一会儿才拱手问:“郭师傅,你是认真的?”
“废话嘛!来不来一句话!不敢就捡起你的一万五,趁早给老子爬。”郭路不屑地摆摆手,像在赶苍蝇。
事到如今,已无退路。吴家平出场如此高调,这一刻要是认了怂,直接可以自杀了。他铁青着脸,缓缓拉个架势开始走圈。一双蛇眼精光四射,死死盯住郭路。郭路慢慢地跟着转,双腿轮流作轴。吴家平走得很慢,郭路转得更慢。
有个武馆弟子趁郭路转到背面,偷偷地想去捡装钱的布包。忽然郭路回头扫了他一眼,吓得那人浑身一颤、连忙缩手。但没想到,郭路根本没理,又把头转回去了。武馆弟子又等了两圈,渐渐地**再度压倒恐惧。他想,这打谷场上老子清理的光溜溜的,隔着七八米远,你就算想捡个砖头来焊老子,也要找得到嘛!就这样他的指头离布包越来越近,还有一尺……半尺……一寸……好!
刚碰到布包,这倒霉鬼就听郭路在那里冷笑。
“找死!”
郭路猛力一跺脚!喀嚓!脚上的千层底布鞋和细石夯平的地面一齐碎裂,瞬间石渣乱溅。紧接着反脚一踢!一块碎石飚射出去,小而尖利,正中那想钱想得发疯的武馆弟子。
啊――呀――呀――
那武馆弟子紧紧捂住脸,痛得大哭大叫。几个师兄弟冒死上来拖了人下去一看。好家伙,满嘴淌血,上下四颗门牙全碎。这牙疼连着心,四颗大牙的神经血管一起粉碎,真痛得那武馆弟子像疯了一样。
目睹这一跺一踢,吴家平顿时脸上变色。真功夫!这是绝对的真功夫,和跑江湖卖解的空手碎红砖有云泥之别。清水湾的打谷场每年被无数连枷拍来拍去,要论光滑平整严实,县上的水泥大马路也未必赶得上。这种地面都能跺出个坑来,那脚已经快赶上采煤的冲击钻了。而且反脚踢出碎石,不偏不倚正中门牙,这火候、这准头、拿捏得简直不是人!
吴家平是个聪明人。聪明人最大的长处就是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懂得命比面子更值钱的硬道理。他心思一转,立刻决定收蓬下台。于是收了架势,潇洒地一个抱拳:“郭师傅果然好身手,小弟认输!”说完转身就走,地上那三万块,瞧都没有瞧一眼。带出来的武馆弟子们也称得上训练有素。几十个人就像一人似的,看大师兄一走,跟着哗啦啦走得干干净净。
所有人都敬畏地看着郭路。看他慢吞吞地捡起那个装了三百张红票子的布包,数了数,懒洋洋地回家。
徐豹咬着牙挤出人群。脖子后面凉凉的,不用回头也知道是郭路轻蔑的目光。他恨恨地想,等着吧、郭老三。总有一天,老子要你爬在地上求饶……
来如下山猛虎,去似农场小鸡。
东风大卡和普桑灰溜溜地回到出发时的茶馆兼饭馆。刚一下车,吴大师兄就把徐虎拉到雅座,顺手关紧了门。徐豹并没上车,也许回家了。徐虎也懒得叫他再过来浪费时间磨嘴皮子。反正这来势汹汹的土门拳几爷子,看起来也不过是样子货。
“平哥!”
刚进门徐虎就朝椅子上一歪,脸色难看,“你说来给我们找场子,就这样子找法的嗦?我哥给你们三万,你就拿一万五去买他放水?啧啧,我看我哥这笔钱真是丢到了水里头。还不如拿去省城,找个道上敢收钱的袍哥来,一刀做翻他龟儿子划算。”
吴家平倒也不慌,慢悠悠地倒了两杯茶,抿了一口才说:“虎哥,你不要着急。其实我有两手准备。”
“啥子准备?”
“他今天要是肯收钱,配合一下大家把戏演完,说明他懂进退,通人情世故。接下来我们讲点江湖义气,随便就搞定了――这是方案一。”
“那方案二呢?”
“虎哥,今天你也亲眼看到了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