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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十二. 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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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百十二. 风波 (第3/3页)

   突然,纸片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像是一个美丽的皂泡突然无声地破裂炸开但却找不到一点痕迹。他一下子醒了,这才看清躺在床上的原来是妻子龚燕。一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乌黑的头发浓密地撒在枕头上,在幽暗的灯光下反射出迷人的光泽。朱国平猛然间想起,今天是他们“法定”的夫妻生活日。

    所谓“法定”的夫妻生活日,是指在龚燕每次例假结束后的第一天里,朱国平才能享受做丈夫的“权利”。这是在龚燕的坚持下订立的一个他们夫妻间的“法律”。一提起这件事,朱国平便不免在心中升出几分隐痛与无奈。订立这样的“法律”并非是因为龚燕患有什么性冷淡症,想当初,小俩口也是恩恩爱爱、亲亲热热的一点也不比别的新婚夫妇逊色。这样的幸福时光大约持续了有三年多,直到那年的秋天去西山赏红叶的时候,这种幸福的生活便戛然而止了。

    那是一个十分晴朗的日子。尽管进入了深秋,但一点也觉不出有丝毫的凉意,一片片的红叶红得令人炫目,像是一出进入了情节**的话剧,所有的人物、剧情都热烈地要爆炸一般,成千上万株黄栌正熊熊燃烧到了它生命中的时刻。朱国平与龚燕兴奋得不行,一口气向主峰攀去.就在要到达顶峰的时候,龚燕突然叫了一声不好,便弯腰靠在了一棵黄栌树上,吓了走在后面的朱国平一大跳。龚燕说身子下面好像突然流出了什么东西,于是不敢再动。过了好半天,才慢慢地直起身子。顶峰自然是上不去了,两个人从公园直接去了医院。大夫检查后说是怀孕了,有流产的危险。俩个人听完都紧张害怕得不成,怎么就怀上孕了呢?大夫问是保还是流?他们茫然无措,开始说想流。大夫说如果因此引发习惯性流产以后想再要孩子就麻烦了。两口子害怕了,于是又改为保。接下来就打针,打黄体酮,一天一针,要连续打十天,打到第八天头上,龚燕才听一位有经验的女同事说黄体酮对孩子的脑子发育不好,赶快又停止。八个月后孩子总算平安降生了。但龚燕却从此对怀孕有了一种说不出的畏惧,连带而来的自然是对夫妻间的那种事情的恐惧与抵触。

    他们尝试了各种避孕办法,但最终都以龚燕的不适应而宣布失败。妇科的大夫说龚燕属于很难侍候的那种,放环、吃药都有不良反应。朱国平机关里的医务室免费发放避孕套,但也因龚燕对橡胶制品过敏而派不上用场。大夫说那只好采用安全期这唯一的一个办法了。于是,龚燕便严格坚持只有在月经结束后的头一天之中才可以做那种事。也就是说,每月当中,朱国平只有一次机会可以与妻子亲热,而其他时间决不能越雷池一步,这种夫妻生活日制度从那时起一直持续到了现在。

    也许是多多少少对丈夫怀有几分歉疚吧,龚燕在夫妻解禁日这天,总是有意无意地表示出几分主动和温存。在这一天,龚燕通常是吃过晚饭早早地就洗过澡,然后待把头发吹干后,就铺好被子,躺在床上看杂志,直到朱国平做完了该做的事上床后将她手中的杂志拿走。如果朱国平在这一天恰巧有事,很晚才回来,龚燕已经睡着了,卧室里幽暗朦胧的灯光依然能提醒朱国平今天是什么日子。只要丈夫有那个要求,龚燕即使被推醒了,一般也不会拒绝。

    但是,今天看来完完全全是没戏了。

    除了金钱的损失外,朱国平还失去了一次难得的夫妻日的机会,这也许是在研讨会上拒绝发言的肖娜和那些喝足了五粮液的老记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肖娜去向赵副院长汇报研讨会的情况是在开会回来的第二天。

    她走进赵副院长办公室的时候,赵副院长刚刚用喷壶给窗台下那几盆枝繁叶茂的富贵竹和龟背竹的叶子淋过水,连溅在手上的水还没来得及擦。上午的阳光透过宽大的玻璃窗照射在葱绿挺实的叶子上,使聚在上面的一粒粒水珠变得格外光亮眩目,整个房间便也仿佛因此而充满了无限的生气。

    见肖娜走进来,赵副院长便让她先在沙发上坐,自己去用毛巾擦了手后才在另一张单人沙发上坐下来。肖娜还清楚记得三天前赵副院长把自己找来布置去参加研讨会的任务时也是在这间办公室里,不过那是在下午。

    肖娜简要汇报了参加药品研讨会的情况,她开始叙述时还算语调平和,但说到后来情绪就变得渐渐有些激动起来,她说那个乡长出身的制药厂厂长简直像是自由市场上推销狗皮膏药的小贩一样推销他们厂生产的药,吹起牛来一点也不顾忌,弄得与会者大倒胃口,许多医药界的专家都拒绝了在会上发言。

    赵副院长听完,一副平日里极温和的面孔也突然间变得严峻和愠怒起来,“简直是胡闹早知这样当初无论如何也绝不会派人去出席的”他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在沙发与办公桌之间的空地上来回地踱来踱去,“我要找他们主办方去交涉,一定要向他们讨个说法”

    赵副院长的义愤态度反倒让肖娜觉得有些不安起来,甚至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叙述未免有些过于激烈,小题大做,现在做企业搞推销的有几个没做过言过其实的宣传和广告呢?何况这次研讨会的组织者也不是外人,而是自己当年的老同学刘云朋、朱国平,她也绝对没有任何要和他们过意不去的意思。如果赵副院长真的为这件事较起真来那反倒违背了自己的初衷。因此,她又反过来劝赵副院长不必过于动怒,说事情既然都已经过去了,也就算了,再说也并没有给医院带来什么损失,无非是以后医院再派人参加这种会议时慎重一些罢了。

    赵副院长的脸色这才渐渐平缓了下来,说:“只是让你受委屈了,肖大夫。”

    肖娜说:“我倒没什么。”

    “那好,只要你的情绪和工作没受到影响就好。”赵副院长又安慰起了肖娜,这令肖娜有些感动,因为她平日里很少接触院一级的领导,更很少受到过来自院领导的关怀和温暖。

    大约半个月以后,医院分房的第二榜名单张贴出来了。第一榜还排在前二十名的肖娜竟没有在二榜中找到自己的名字。当天晚上,和她住在同一栋筒子楼里的医院化验室化验员谢虹又偷偷告诉她了一个不好的消息,院里这批去美国的互换学者也重新做了调整。据谢虹说,名单在最后敲定的时候划去了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肖娜。

    谢虹的消息绝对是极内部极权威的,因为前不久刚刚被提拔为医院人事处副处长的贺建方眼下正在向谢虹发起猛烈的爱情攻势,这已是全院皆知的秘密。当然,谢虹最后反复解释,这都是上边的意思,人事处只是执行部门。谢虹怕肖娜误会,故先把贺建方择干净。

    第二天,肖娜去找了主管行政和人事的赵副院长询问分房的事。赵副院长一脸的焦急神色,说:“肖大夫你来的正好,我也正想找你。这些天我一直在忙医院扩建规划的事,分房的事一时也没顾上问,二榜出来后才知道没有你。我问过分房委员会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解释说一榜出来后,不少群众有意见,说你虽然与丈夫离婚调到本市后没有房住,但你的父母家里住房还算宽裕,完全可以搬去和父母一起住;还有的群众说,医院对你已经很照顾了,你说要从你父母家里搬出来住,院里就破例分给了你一间房,虽说是筒子楼,但当时竞争的人也是多得打破脑袋。为了这个,许多人对我这个分管副院长还一肚子意见,据说有些群众来信都寄到了卫生部。当然,你有实际困难,院里应该考虑,我也会尽力去为你争取。但是你也要有个思想准备,要正确对待群众意见,千万不要因此而影响工作。”

    肖娜觉得有泪水在眼圈里转,便急忙转过头去佯作往窗子外面看。

    一只肥胖的麻雀落在了与窗台近在咫尺的电线上,正在好奇地隔着玻璃窗向内张望。同时,翅膀一伸一展地像是运动员在做着比赛前的准备活动。肖娜想,人有的时候真还不如一只可以自由自在飞翔的麻雀。

    肖娜有几次想问赵副院长关于互换学者的事,但终于忍住了,她不想让他去猜疑是谁把消息透露给了她。因为名单毕竟还没有公布。

    肖娜依然像往常一样,上班,看门诊,下班后去进修英语。

    这天早上,起床后的她突然感到头昏沉沉的浑身没有力量,但还是坚持着去上班了,一天下来感到很乏,当天晚上便发起了高烧,第二天她托谢虹去院里替她请了病假。

    朱国平很快知道了肖娜生病的事。

    参加研讨会之后的朱国平说不清是一种什么心情,令他感到无法排遣的是肖娜在离开会场时的那双带有质询和轻蔑表情的眼睛,那其中的无语谴责如芒在背,令他始终处于一种坐立不安、心神不宁的状态。顾副局长让他起草的一个会议文件已经写了两稿,今天把第三稿交上去还是没有通过。回到办公室,他索性把那份难产的文件扔在桌子上,抄起一张《参考消息》漫无边际地看了起来,最后,忍不住还是拿起电话,拨通了肖娜的诊室,于是知道了肖娜得病的事。下班后,他买了一些水果去了肖娜的住处。

    当他又一次站在了那扇熟悉的门前的时候,他实在猜测不出见到自己的肖娜会是一副什么表情,他小心翼翼地在那扇虚掩着的门上敲了几下。

    “请进”,里面传出肖娜的声音。

    对于朱国平的突然来访,肖娜的脸上并没有流露出过多的惊讶或惊喜。此刻,她正半靠在床头上,床边的小柜子上放着药瓶和水杯。她想坐起身来,但被朱国平急忙劝阻住了。

    朱国平解释说,是他下午打电话到医院才知道她生病了,便来探望一下。他在紧靠着桌子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来,脸正好对着肖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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