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3：品酒 (第3/3页)
“抱歉，我晚了。因为我有个东西送给你，约好了早晨去拿，到了那里伙计说要让客人试穿之后再改改，我说不必，伙计却坚持说店里百来年一直是这规矩，所以耽误了一点时间。”男人转过身，伸出手，手里是一双鞋。
易小冉心头一跳，那真是一双好鞋，就像他**妈说的那种世家大族穿的鞋。一双黑-的便鞋裹在一张青灰-的边纸里，绒布面，厚实的白布鞋底，针脚细密，形状端正，透着股让人觉得舒服慵懒的贵气。最难得的是，易小冉一眼就看出那双鞋正合他的脚，大小宽窄厚薄都正好，就像这双鞋是随着他的脚长大的。
“‘顺意作坊’的鞋，选料不是最好的，手工和式样却一定是。帝都里诸位重臣的鞋也都是在那里订制的，而且只要在那里订过一双鞋，他们一辈都记得你。等你长大了，脚定型了，再去踩个脚印，留下鞋样。以后你只要派个人告诉他们你要新鞋，几天工夫你就会收到一双绝对合你脚的鞋。”男人淡淡地笑。
“你的鞋可不是在顺意作坊订制的。”易小冉说。
他看着男人黑袍下的脚，那双脚上套着黑-的牛皮靴，鞋帮磨得很旧了，皮面也久不上油，一道道裂纹。
“我是个行伍出身的人，祖上是个渔民，用不着穿那么好的鞋。”男人淡淡地说。
“无功不受禄，‘顺意作坊’的鞋不便宜吧？我不能收你的礼。”易小冉拒绝了这个让他心动的
“只是见面礼，我想请你帮忙，”男人笑笑，“为什么那么在乎鞋？”
易小冉昂起头，斜眼看着男人，“一个人穿什么鞋，是他的身份。”
“可你穿的只是双藤鞋，还是你自己编的，想必很不舒服。”
易小冉竖起一根手指：“第一，我不捡别人穿过的东西；”他竖起第二根手指，“第二，易家的人，不会光着脚跑来跑去，光着脚走路的，是贩夫走卒，易家的人，是堂堂正正的男爵之后。”
男人点点头：“我倒也听说过，公卿人家，不浴、不冠、不履，是不见客的。”
易小冉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我来帝都，就是要勤王，就是要建功，要让这颗脑袋扣上冠。说吧，你要我做什么，只要不违世家之道。我能做的事情，可比你想的多。
“我要雇一个世家弟，身手要好，胆要大。我本来以为你很合适，但是你今天让我有些失望，我也许看错了你。”男人说。
“失望？有什么失望？我身手好，胆也大，祖上封的男爵，你不信？”易小冉的目光忽的凶猛起来，直直地看着男人。但是男人始终没有揭开斗笠，易小冉没有一次能看到他的眼睛
“世家的规矩，不仅仅是不浴、不冠、不履就不见客那么简单吧？我虽是平民出身，但我知道世家弟最不能屈的就是气节。气节是世家弟的jn气神，是不是这样？”男人又笑，上一抹胡须一动一动的，仿佛嘲让易小冉看了就怒。
“是是又怎么样？我易小冉堂堂正正，没屈过气节”易小冉大声说。
“可是刚那些人不分青红皂白打你，你却只是忍着，等他们走了，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就像条没家的野狗。易家的后人可以被这么折辱么？你连这种事都能忍，不怕你祖先有灵，冥冥中骂孙不争气？你没有反抗，因为你身手不够好，胆量不够大，最重要的，你还缺了一个世家弟的气节。”男人说着说着，还叹了一口气。
“你胡说”易小冉心底刚刚熄灭下去的火苗猛地燎了起来，他脸涨得通红，眼睛里泛起血丝，想要扑过去给这个男人一拳。
“我怎么胡说了？刚我看见的。”男人摊了摊手。
“那是……他们五个人我手里若是有把刀……若是有把刀……我就让他们几个一辈后悔，后悔把脚踩在了不该踩的人头上”易小冉像头发怒的牛犊那样咧着嘴，重重地喘息，握紧拳头挥舞。
“让我看看，男人重要不是敢说什么，而是敢做什么。”男人抓住易小冉的手。
易小冉挣扎了一下，居然没有挣脱，对手的手劲奇大。男人扳开易小冉的手指，从后腰u出了一柄黑鞘的短刀，放进他的手心里。那是柄一尺七寸长的短刀，鞘上一朵黄金的u，刀柄上缀着红绳，u出来看，刃口有着细密的地肌纹理，是柄极jn良的折铁刀。易小冉有些吃惊，单这样一把刀，市面上便宜也要卖到几十个金铢。
“送给你的。”男人说，“现在你有刀了，让我看看你的勇气。”
他指着巷外面高大的原家牌楼：“那些人就在里面喝酒，你不难找到他们。”
易小冉一脚踏进酒楼，抬眼四顾，看见角落里那五个人正攒头在一起喝酒说话。
他径直走到那桌旁边一桌坐下，把套着藤鞋的脚大大咧咧的翘在另一张椅上，歪斜着坐着，目光斜斜地飞向屋顶。
伙计看他一身褴褛，觉得有点棘手，上来带着几分不悦：“吃饭？”
“喝酒”易小冉翻着眼，冷冷地扫了伙计，“小爷有钱拿你们最好的酒来”
伙计倒被他的气势震住了，不清他的来头，帝都里最近有些流汉的手里也很有钱，听说都是帮人杀人赚的。这样的人酒楼不敢惹。那边筛酒的掌柜使了个眼伙计的笑容立刻浮上眼角嘴角，一哈腰：“没问题，最好的白稠酒，立刻就来。”
酒上来了，易小冉也不要菜，端着个白瓷杯地抿，听那五个人说话。
“世兄这次来是准备投效哪位公下？”一个蓄着短须的年轻人问那个胖。
“心里话，还是紫陌君白曼青公为上了，又是皇室之胄，又谦和平易，”胖头，又有点懊恼，“不过紫陌君眼界很高，不是大家族的后人难得他接见，不是具过人，更不会收纳下。我虽然也有几分自负，不过前次托一位世j介绍，具帖拜见，只得紫陌君赠了二十枚金铢，面都没见上。”
易小冉心里冷冷地一笑。
“我也是觉得紫陌君对我们这种外地来的人有些看不上，我们也犯不着非要吊死在他那棵树上，去哪里不能勤王讨逆做一番事业？我觉得平临君慷慨洒脱，也是不错的。”又一个人说。
“平临君顾西园那里，以我家的身份，要拜入下倒是不难，”胖又是一叹，“可是平临君毕竟是豪商出身，收人鱼龙杂，我倒不是看不上他，只是他手下有些人我有些看不上，怕辱没家声。”
“那桂城、ūn山两君呢？”说到这两个名字，那边顿时压低了声音。
“这两位都不敢在帝都l-脸，我也就没多考虑。桂城君……有点山野气，听说又和‘天驱’瓜葛不清；ūn山君……年纪虽轻却冷厉凶悍得很，据说手下蓄养的都是些刺客”胖一边说着眼睛一边转圈，“有人说ūn山君和那些天罗是共谋”
他忽然愣住了。因为他看见了隔壁桌上的易小冉，易小冉冲着他微微举杯，嘿嘿一笑。
“这小”胖怒火上涌，“想跟我们几个玩？”
他的几个同伴也注意到易小冉了，扭头看了一眼，按住胖的肩膀：“师兄别理这种这毕竟是在酒楼里面，我们真的伤了他，没准还得陪他钱，他可能就是来骗钱的，这种人，贱得很。”
易小冉还是不说话，只是喝酒，嘿嘿地笑。
酒楼里正是人多的时候，易小冉一桌桌看过去，思考着逃离的路线。他的口袋里一点钱都没有，好在他也根本没准备付钱。他大概想好了，决定走东侧的因为西侧靠窗坐着个jn悍的年轻人，一个人坐着，一口军队制式的利剑放在桌上，易小冉本能地感觉到那个人不好惹。
他转回头来，看着对面的胖，再次缓缓绽开笑容。
“这小是来找死的”那个胖忍不住了。
“世兄喝杯酒，息怒息怒。”那个蓄须的年轻人一边劝胖，一边回头鄙夷地看了易小冉一眼。
易小冉对他也笑，缓缓地n了n牙齿。
蓄须的年轻人觉得心头一股火往上冲，脸-一变，按住腰间剑柄。胖终于没人劝他了，一压朋友的肩膀自己站了起来，“你们喝酒，等等我。”
他冷冷地看着易小冉，步步b近，双臂里面蓄满力量，想忽然把这小举起来，用力掼在地上，死不得，也要碎掉几根骨头。
易小冉笑地看他。
“小……”胖从喉咙里挤出声音来。
易小冉忽然起身，前扑，直撞上胖的n口。胖说一声“来得好”，双臂正要发动，忽然感觉到肩上一痛，仿佛被烙铁烙中了。他愣了一下，惨叫出声。易小冉慢慢地从胖的肩胛骨里，把短刀拔了出来，他故意拔得很慢，让刀身擦着胖的伤口，十倍百倍地痛。
“世兄”几个世家弟惊得一起拔出武器，踢开桌，大吼着扑向易小冉。
易小冉一脚踢开胖，转身想要逃走。可他迎面被什么东西砸中，眼前一黑倒地。那是给他添酒的伙计正站在他背后，急起来一托盘砸了出去。易小冉的刀术有个致命的弱点，就是他只会致命的刀术，只会一击必杀，而且只能面对一个对手。他从未被训练分神对付两个敌人。胖的几个朋友追上了他，最先的那个挥刀想砍，犹豫了一下，一刀柄砸在易小冉的侧脸，易小冉的嘴里顿时涌出一股血的甜腥味，另一个人踩住了他的手腕，用刀背斩下去，易小冉觉得自己的手筋像断了似的，不由得松手丢掉了刀。几个人围上来猛踩易小冉的脸，踢他的腰间和胯间，那股狠劲是恨不得把他踩成一团血模糊。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