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4:行不通 (第2/3页)
这短暂的人生一直都不圆满,直到这名字出现的那一刹那才补全了似的。然而贝嘉瑞安是懂得“愿心”和“真言”,而且在一碰之下,就使活生生的人浴于烈火之中的人。
“是你做的”嘉瑞安指责待在心里某个角落的那个性灵。
“不。”那声音答道:“我只教了你该怎么做,至于那‘愿心’‘真言’和手指的那一触,可都是你自己所为。”
嘉瑞安知道此话不假。他在百般恐惧之中,想起了他的大敌临死前对他苦苦求饶,以及自己如何以那缠绕着烈焰的手,严峻地拒绝了对方恳请他大发慈悲的哀求。过去几个月来,急欲为父母复仇雪恨的嘉瑞安,终于得以一偿宿愿,然而这个结局,实在是太苦涩、太苦涩了。
然后嘉瑞安的膝盖一软,人便跪倒在地上,像个心碎了的孩童般哭泣起来。
大地依然如旧,树木也没有变化,天空也仍高挂在上;现在还是春天,因为季节仍以庄严的步伐前进,并没乱了调子。但是对嘉瑞安而言,一切的一切都变了。
一行人穿过树精森林,朝着特奈隼南边的界河而去,而且这一路上,嘉瑞安发现伙伴们不时对自己投来异样的眼光。他们的眼神充满疑问,欲言又止,而那个实实在在的好人杜倪克的举止则几乎显得惊惶害怕。唯一看来毫无变化、一点也不在意的,只有宝姨。“别担心,贝嘉瑞安。”宝姨的声音在嘉瑞安心底说道。
“别叫我贝嘉瑞安”嘉瑞安答道,他的思绪很混乱。
“那是你的名字呀”宝姨无声地说道:“你不如早点习惯的好。”
“让我静一静。”
然后宝姨盘据在他心头的那个感觉就消失了。
一行人走了好几天才走到海边。天上仍不时点缀着乌云,但是并没有下雨。他们走上河口的宽广沙滩,便感到强劲吹来的海风;海浪顶端碎为白沫,浪花打在沙滩上时,发出隆隆的声响。
一艘修长黝黑的吉鲁克战舰停泊在重重的浪花之外,船的上空尽是盘旋尖叫的海鸥。巴瑞克拉住马,以手遮阳,细看了一下。“这艘船挺眼熟的。”巴瑞克一边热切地打量那艘快船,一边低沉地说道。
希塔耸耸肩。“在我看来,不管什么船都是一个样子。”
“什么话,船哪有一样的,差得可远了”巴瑞克说道,听他语气好像有点愤愤不平。“我要是告诉你说,全天底下的马,长得都一个样子,你会有什么感觉?”
“我会当你瞎了眼。”
巴瑞克露出大大的笑容。“一样的道理嘛”他对希塔说道。
“我们要怎么让他们知道我们到了?”杜倪克答道。
“他们已经知道啦”巴瑞克说道:“除非他们通通喝了个烂醉。水手们总是钜细靡遗地监视不友善的海岸。”
“不友善?”杜倪克问道。
“每当吉鲁克战舰现身,每一处海岸都会变成不友善的地方。”巴瑞克答道:“据我看,这有点迷信的成分在内。”
那船拉起船锚;船浆像是细长的蜘蛛脚似地动了起来,于是那船便仿佛漫步般地走过重重白浪,向河口而来。巴瑞克领着众人走到河岸上,然后独自骑马入水,沿河而走,直到他找到一处水深得足够泊船、可以让船靠岸的河湾为止。
把缆绳抛给巴瑞克的那几个身穿毛皮的水手,看来很是眼熟,而第一个从甲板上跳到河岸上的人乃是哥第克,他是巴瑞克的老朋友了。
“你这一趟南来,走得可真远。”巴瑞克也不寒喧,便劈头说道,好像他们俩才刚分手而已。
哥第克耸了耸肩。“我听人说你需要一条船。我反正也没什么事,所以就过来看看你有什么大计划。”
“你跟我堂兄谈过啦?”
“林奈格?那倒没有。我们揽了一批德斯尼亚商人的货,从寇图城送到贺拜城;然后我正巧碰上艾铁格(elteg)——这人你记得吧黑胡子,只有一只眼睛的家伙?”
巴瑞克点点头。
“艾铁格跟我说,林奈格聘他到这儿来接你们;我想到你跟艾铁格老是处不好,所以我就自告奋勇地说我要代替他前来。”
“所以他就答应了?”
“才不呢。”哥第克一边说着,一边拉着胡子。“老实说,他叫我别管闲事。”
“这我倒不惊讶。”巴瑞克说道:“艾铁格这个人贪婪得很,何况林奈格大概是开了个很好的价码。”
“准是这样。”哥第克咧嘴笑道:“不过艾铁格倒没说那价码到底是多少。”
“那你是怎么劝到他让步的?”
她指了指一艘细长的银色飞船,飞船就停放在一个硕大的墙架上,奎恩发现跟他和杰生?科万乘过的那艘飞船大小差不多。
“设计这艘飞船是为了飞回地球,那是它的港口。但它还从未发射过,因为公司担心他把它用于测试新的发动机,或者用来联系光圈中你妈妈那些远方的朋友。有一天奥拉夫和六七个好朋友突然失踪了,怀疑是投奔了圣族人。”
“对你妈妈说来,这是一件残酷的事,她被扣押起来严加审问,但她声称不知道奥拉夫去了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他的意图何在。最终你妈妈获释了,继续进行有关天鱼的实验,但是要在卫士的监视下才能进行。”
他们继续朝奎恩妈**实验室走去。这个实验室要小一些,屋内一片狼籍,是炸弹爆炸后的结果。高高的金属隔板断成了两截,被烟熏得黑黑的,中间有一些黄色灯泡样的东西,那是干粉灭火器救火时留下的痕迹。
“她的椅子就在那边,”敏迪指着一个空地方说,“一颗威力很大的炸弹,圣族人是制造炸弹的专家。她肯定死于当场。三个赶来救援的人也在浓烟中窒息身亡。”金属地板上有一个大大的黑点,那是他****血吗?他感到已失去了知觉,他转身在屋里走来走去:炸翻的工作条凳;烧得卷曲的实验仪器和金属碎片;脚下踩得哗啦哗啦的玻璃残屑。敏迪跟在他身后,同情地紧捏着他的手。
他漫无目的地踢着脚下的垃圾:烧成灰烬的纸堆面上挤着一串串黄色的泡沫;闪亮的计算机碎片;融化成一团的胶片。地上扬起的灰尘夹杂着一股呛人的味道,他弯下腰打了个喷嚏,突然看见了一张照片。
秃顶的克雷正朝着他傻笑。他蹲下身拾起这张照片,拂去面上的薄灰。他在杂物中又翻了翻,找到了一张烧得半焦的照片。照片中的小孩,正憧憬着外面的世界,在他身后那个狭小房间的床铺上,放着几个太空包。
“你的照片?”敏迪惊呼了一声。
“在简诺特照的。”他的喉咙里像有块硬硬的东西,隐隐作痛。
“在我妈妈太空船里的房间照的,那一天她就要走了,我最后一次见到她。”
他蹲下身又找了找,这次找到一张保存得完好无损的照片,照片还未褪色,是他美丽而又年轻的妈妈冲浪时摄的,她金色的长发仍在风中自由地飘动。
“有一次我问妈妈地球是什么模样,她就给我看了这张照片。”
他的声音有点沙哑。“她说是我爸爸拍摄的照片,我一直希望她能告诉我爸爸是谁。”
眼泪模糊了他的视线。他拿照片,吹去附在上面的微尘,突然发现背面写了些东西,是一串数字,墨迹已褪色。他眨巴了两下眼睛,念了出来。
“是个电话号码。”敏迪说。
“我爸爸的?”他看了她一眼。“是吗?”
她点了点头,用探询的目光望着他说,“也许是。”
天鱼被关在实验室尽头一个阴暗的地方。他从钢柱间朝里瞧去,太阴暗,什么也看不见,直到敏迪指着角落一块灰色的东西,他才知道那是天鱼。这时他从沉闷烟熏的气味中嗅出了一丝清新的气息,陌生、甜蜜、淡淡的神秘气息。
他跪在地上看着囚在里面的天鱼。天鱼的线条修长而又优美,尾巴越来越细。最后细成一个点,身上有两块覆盖物,一直垂到槽底,像翼,又像是鳍。天鱼的脸怎么没见?他不由自主地把手伸进去,触摸天鱼那柔软的肌肤,当摸到一条又长又细的伤痕时,他悚然缩回了手。
激光的烧伤
他莫名其妙地自哀自怜起来。这里就有一只太空的动物,身在没有空气的永恒黑暗中却能安之若素,而人类却需要借助复杂的装备才能在此生存。天鱼朝他们游来,也许没有恶意,或许还希望结交一些人类的朋友,谁知它却被囚在了这里,失去了自由。
“我过去常常跟你妈妈到这儿来,”敏迪说,“她把它从地球实验室内解救出来,那里的专家让它谈话的努力失败后,就怀疑它的智商,但你妈妈却发现它同我们一样的聪明。”
“也许还更聪明一些。它有电子感官。你妈妈确信,即使没有任何装备,它也能接收到电波。我亲眼见过它读书看报。它翻页的速度好像有一目十行的阅读本领。”
“但它不说话,连跟你妈妈也不说。安全部门动用了种种逼使手段,比如说强光,比如用像要伤到它的噪声,甚至用牛角刺。你妈妈诱使它说话的方法温柔得多,但它还是不说,连对你妈妈也不说。”
“我说——”他蹲下身又去看天鱼。
“你妈妈认为,由于我们来到了这个光圈,太空中的动物受到了惊吓。她以为天鱼是派过来监视我们的,所以它决心不泄露任何秘密,以免背叛了它的世界。”他点了点头,伸手又去摸了摸天鱼。
想到神秘的天鱼不能在无尽的黑暗中自由地遨游,他颤抖的手再一次停了下来,心中溢满了怜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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