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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6:今夕的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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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16:今夕的旅途 (第3/3页)

妻儿了,必须为他们保证自己的身体健康。虽然如此,今夕还是很高兴自己在这方面有了些经验。

    越往东走,人烟就越是稀少。在旅途的最后一程,今夕进入了银月城的外边境。沿着大道进发,新公路几乎和河流平行,但路途两边的建设却大不相同,每隔一段距离就应该有驿站,提供干净的饮用水、歇脚处还有给银月信差的食物。但其中有些驿站是小村庄,但大部分是靠不住的小庇护所,连一个普通旅者的饭都供不起,有些小屋甚至摇摇欲坠,房顶随时都可能塌下来。于是,今夕在任何可以补充给养的地方都将水袋装得满满的,备好了足够的食物。

    一次,今夕经过一列长长的囚犯和守卫的队伍。那些囚犯是前去修建银月大道的,干完活后,他们可以获得土地,得到重新做人的机会。这样,国王既给了重刑犯第二次机会,加快了道路建设的工程,还在东部地区建立了新殖民地。虽然如此,今夕遇到的那些犯人看上去并不像喜迎新生的样子,他们的妻儿坐在囚犯队列后面的骡车上,看上去很凄凉,沙尘蒙上了他们的脸和衣服。马驮着今夕小步跑过的时候,几个婴儿正在号啕大哭。今夕永远也忘不了一个坐在骡车尾部的小男孩,他小小的脑袋随着轮子的颠簸而剧烈摇晃。看着他木然的双眼,今夕暗忖:那孩子快死了。接着今夕打了个寒战,惊诧自己怎么可能想象到这样的情形,然后从他们身边策马而过。

    那时,今夕正忍受着服紧绷的折磨,胸前的纽扣和肩膀、大腿处的接缝处随时会崩开。今夕脱下制服,把它们捆扎好,塞进了自己的挂包里。之后今夕换上了便装,这样就舒服多了。在路上今夕经常会感到饥饿难耐,这样的旅途确实能榨干一个人,也许等今夕到“家”的时候,会变得苗条些。

    今夕越往中部走,熟悉感就越强烈。今夕认出了那些牧场和高地,清晨小河上泛起绿色薄雾,还有艾松鸡的啼鸣。我知道每种植物和鸟儿的名字,甚至连飞扬的尘土的味道都是那么熟悉。瑟洛弗提似乎也意识到我们快到家了,它走得更急了。

    清晨,今夕拉住了马的缰绳,一个意外的选择摆在了他的面前。一块字迹鄙陋的原木平板,靠在路边一堆叠放的石头上面,“纺锤之舞”赫然涂在粗糙的厚木板上。一道大车的车轮印在河畔的小路上蜿蜒而上,爬过一座低矮的小山,通向遥不可及的天边。

    今夕内心充满矛盾,它偏离了自己精心安排的路线,而且他也不知道这条路究竟有多长,然而他想起龙人曾经说过“旋舞纺锤”是平原人的伟大遗迹中的一个。今夕突然急切地想去看看,今夕拽了拽马的缰绳,离开了大路。

    车轮印不是很深,但路上的印记却不少,很容易跟踪。当今夕到达山顶时,发现面前是一个令人惬意的小山谷。谷底的树林里,一条小河隐约显现,车轮印蜿蜒逶迤,最终消失在林间。

    马嗅到了水的气息,加快了脚步,今夕放松缰绳让它自由前进。到达小溪后,今夕卸下笼头让它自己去喝水。他们补充完水分后继续上路,今夕把那些无谓的担心丢到一边,一种难以言表的兴奋正在今夕体内膨胀,今夕不由自主地跟踪着那碾痕。

    碾痕蜿蜒出了山谷,翻过了乱石丛生的山脊,进入了一片极度荒芜的高地。没走出多远,高地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峡谷,车轮印向下疾入谷底,那里看上去就像是某个愤怒的神祇用一把巨大的斧子劈裂了大地。

    今夕让马停下,朝下望去。不同的彩色岩层暴露在峭壁破裂的泥土上,闪烁着白色、深橙、深红,甚至是有些黯淡的蓝色。一座露天的城市横在谷底,城墙倚在峭壁的半腰,碎石覆盖其上,像是战争或者远古的灾难摧毁了这座城市。城市盘踞在峡谷中,看上去像个小矮子似的,匍匐在它脚下的东西就是平原人的“旋舞纺锤”——那根巨大的柱子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锐角倾斜着。看着它,今夕打了一个寒战。

    它看上去像是一根两头细中间鼓的圆柱,轮廓分明,红色岩底镶嵌着白色的石条。一端直入云霄,另一端则深深地埋入地下,好像它在乱石丛生的地面为自己掘了一张眠床。柱子上螺旋状的白色石条,还有柱子间升腾起的跳跃着的微光,造成了一种“纺锤”转动的幻象。

    “纺锤”在地上投下一条长长的黑影,黑影之中有一座从灭城的梦魇中幸存了下来的孤零零的建筑——它是一座带着旋梯的孤塔,几乎碰到了倾斜的纺锤顶端。

    今夕怎么也看不出为什么这么久了“纺锤”都没有坍塌,尽管它看上去似乎随时都会油尽灯枯,旋转着塌落到地面。

    当今夕沿着车轮碾痕顺着陡峭的山壁向下时,讶异地发现藏在影子里的一间陋室。它弓着背,皱缩在纺锤基座周围的凹地的边缘。周围的废墟都是由石头和泥土所建,然而这小房子是用原木造的,长年的风吹日晒,外表都变成了银灰色,看上去似乎早已被遗弃。而当看见有人出现在大敞的门口时我吃了一惊,他用一块餐巾抹着嘴,今夕的到来似乎打断了他的进餐。

    当今夕靠近的时候,他转过身,把餐巾丢给一个女人。她灵巧地接住了它,转身隐入小屋里重重的黑影中。那男人向我走来,用一种热情得过头的方式挥舞他的大手。还隔着好远一段距离,他就冲今夕大嚷:“您是来看‘纺锤’的吗?”

    真是个蠢问题。跟着车轮印到了这里,还能为了别的什么吗?今夕不想冲着他大嚷,所以没有回答他,继续策马前进。他并没有阻拦。

    “它是远古工程的奇迹。只要一个银币,先生,我会带您参观,向您介绍它那让人啧啧称奇的历史!已经有成千上万来自五湖四海的人们前来见证它的神奇,而今天,您也可以加入那些人的行列,可以夸耀地说:‘我亲眼见识过‘旋舞纺锤’,还登过纺锤塔楼的台阶呢。’”

    他像是个站在狂欢节帐篷外的皮条客,衣服很破,松松垮垮的裤管在膝盖处打了补丁,满是灰尘的脚上穿着严重磨损的凉鞋,衬衫的下摆露在裤子外面,用一根光鲜的针织腰带束起。他是一个混血儿,有着一张杰尼亚人的面孔,说着一口杰尼亚语,但他的服饰和举止却与平原人无异。

    今夕对他的喋喋不休感到厌烦。“纺锤”的巨大和不可思议让我敬畏。它既宏伟又独特,今夕希望在没有人打扰的环境里,一个人静静地欣赏它。

    在今夕给马卸挽具的时候,那人伸手去抓马笼头,想稳住今夕的马。他可真是个蠢货。一匹战马站在他面前,他却认不出来!,马长期以来接受训练以对付这样的人,它突然两条前腿立起,以流畅的动作转过身。它放下前蹄,向前疾跑五六步以摆脱“敌人”。在它向那人踢出凶狠的一脚之前,今夕飞快地拉住了它。今夕转过头看着那混血儿,希望他已经得到了教训。

    相反地,他谄媚地咧嘴笑着。他耸了耸肩,做了一个夸张的、表示惊讶的手势:“啊哈,这坐骑可真不错,训练有素,真叫人羡慕。”

    “谢谢。”今夕生硬地回答道。这个人让今夕心神不宁,今夕希望离他远一点。他像是受过良好教育,说话几乎听不出平原腔,可是他穿着破凉鞋破衣服站在今夕面前,这种落差让今夕觉得很不舒服。他的平原**子站在他们陋室阴暗的门口盯着他们看。他靠近了今夕,然后开始了预先准备好的演说。

    “毫无疑问您听到过传说中的‘旋舞纺锤’——东部大陆上五大遗迹中最高深莫测的!而您终于前来参观这古代的石雕工艺。您一定在奇怪,平原人的先祖们是怎样用简陋的工具创造了这样一个奇迹的?它是怎样维持平衡而屹立不倒,又是怎样使远观者产生一种旋转的幻觉呢?我肯定您在想,对于那些创造了它的人来说,它意味着什么呢?

    “嘿,您不是唯一一个提这些问题的人,先生!饱学的学者、哲学家和工程师,都认真思考过这些问题。就目前为止,有从暴风城和钱庄来的,而我东部大陆的文化,带着喜悦之情协助了他们,正如我将非常乐意地为您效劳一样——只要区区一个银币!”

    他油嘴滑舌的说辞让今夕想起了幽暗城人用来招揽顾客的说辞。今夕厌恶地推开他殷勤的手,他被吓到了,畏畏缩缩地向后退去。

    “我是来看一个因自然之力而成形的岩层现象的,而你们仅仅是雕饰了一下而已。我不需要为近在眼前的东西付你钱!请你让开。”

    他的眼睛眯了起来,今夕以为他要对着他怒吼了。然而他只是张大了眼睛,向今夕微微鞠了一躬,说道:“如您所愿,先生。”然后他再次鞠了一躬,转过身走开了。今夕盯着他的背影,大惑不解,因为今夕没听出他语气里有不满的成分。

    当他转身离去的时候,今夕抬眼向上望去,才发现了他突然放过他的真正原因。一支队伍和一辆大货车正沿着峭壁上的小路下来,敞篷大货车被装扮得像要参加节日游行似的,游客们的头上张着一顶嫩黄色的遮阳伞,货车的一边漆着标语:“不可思议的‘纺锤’之旅!”在车内,大大小小十几个乘客坐在加了垫子的长椅上,女士们打着伞遮蔽春日的阳光。既然他真正的生意对象已经到达,他也就丢下今夕去追逐更好的利润了,这对今夕来说再好不过了。今夕转过身去,背对着刚到达的游客,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了“纺锤”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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