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3:针 (第3/3页)
名字都谈不上,但是在相剑行业却绝对是如雷贯耳的名字。
――他是权威中的权威。
你真的看到了‘针’?”神眼不相信。
“当然是真的。”
神眼肯定地说:“那一定不是真正的‘针’。”
“嗯,那是‘针’的复制品,不过,纤毫毕露,和真正的‘针’几乎没有区别。”
“你们都错了,而且错的厉害。”神眼说:“‘针’是一把非常邪恶的剑,凡是见到‘针’的人,几乎没有一个人能够活下来。”
“我也听说过这个传闻。”致远说:“可是,我现在不是同样活得好好的吗?”
“那是因为你见到的根本不是真正的‘针’,这个世界上唯一见过它而又活下来的人就是我。”神眼凸着惨白色的,既看不见眼珠,也看不见瞳仁的眼睛,用一种几乎没有情感的声音慢慢地说:“我的眼睛就是因为看到它才瞎的。”
“啊。”致远大惊。
神眼说:“我虽然看到了它,却永远失去了眼睛。”
“你看到的是什么?”致远急切地问:“它是什么形状?”
神眼忽然流露出一丝深深恐惧:“我只看到了一片白茫茫、极其刺眼的光。”
“只有一片光?”致远合不拢嘴。
神眼忽然问:“离心最近的地方是什么?”
致远说:“当然是胸口。”
“不对,是眼睛。”神眼说:“眼睛是心灵的窗口,你心里想的什么,首先会从眼睛上表现出来。”
“嗯。”致远也认为有道理。
“‘针’杀人就是通过眼睛。”那天想起来,神眼仍心有余悸:“我一见到它立刻发现不对头,马上闭上眼,幸好我及时闭上了眼睛,否则,我失去的将不只是眼睛,而是生命!”
致远倒吸了一口凉气:“‘针’真的如此可怕?”
“是的。”神眼说:“我给你一个忠告,这辈子最好不要见到它,离它越远越好。”
“可是,我一定要找到它。”致远说:“我该怎么防范?”
“如果你一定要找到它,就一定要带上你的‘天涯’剑。”
“还有没有别的办法?”致远不死心。
“没有,绝对没有。”神眼说的非常肯定。
神眼说:“否则,你就是死路一条!”
致远黯然。
“我瞎了眼睛是一种很特殊的例外。”神眼说:“真正的‘针’杀人根本没有伤口,连一个小红点也没有!”
“一点伤口也没有?”
“是的,一点也没有,因为它杀的是你的心,而不是你的人!据说,死在它之下的人,脸上还遗有笑容,仿佛死是一件非常快乐的事情。”神眼说:“作为一个相剑的专家,我自然对名剑有一种强烈的渴望,总想一睹为快,尤其是这把号称‘世人没有一个活人见到过的剑’,当时,为了一睹此剑真容,我用尽心思,四处打听,弄得常常夜不能寐、对天长叹。”
“经过历时多年寻找,终于在一次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看‘庐山真面目’的机会。”他语气虔诚,还有一丝感激:“虽然我失去了双眼,却绝不后悔!”
致远完全能够理解一代相剑大师想见“针”的心情,那近乎是一种朝圣一样的虔诚,那是一种不能见到,则终生遗憾的心情,那是即使如飞蛾赴火,也在所不惜的壮烈――仅仅为了追求这一瞬间的光明,相信它能照亮灰暗的一生!
※※※
“对付‘针’最好的方法就是它本身。”致远想了想,说:“卞公子是卞大师唯一的弟子,深得大师真传,只要给他一点时间和机会重新开始,相信一定会锻造出真真正正的‘针’,到时我们就会找到对付‘针’的方法,以牙还牙,以‘针’对付‘针’。”
“你的想法,我早就想过,很多人也试过,都失败了――‘针’并是象你所想的那么容易锻造。”神眼说。
“为什么没有成功?锻造是一件实践性很强的工作,只要我们反复实践,相信能找到研制‘针‘的方法。”致远说。
“你说的不错。但是,仅有干劲是不够的,还要掌握很多治铁技艺。”神眼说:“而且,技艺也仅仅只是其中的一个条件而已。”
“比如卞公子就只学到了师父治铁的技艺,而没有学到精髓。”他说:“就象写一首诗,除了干劲、技巧之外,还需要悟性、想象力和漏*点。”
“嗯,”致远点头说:“应当是这样。”
“铁件从炉中取出,需要在很短的时间内完成所有程序,不然铁件一凉,软性尽失,纵然你有再大的力气也无计可施,只好重新回炉。”神眼说:“这又似写散文,要如行云流水,自然而为,一气呵成。”
“因而,太急躁或者四平八稳、慢呑呑的人,无法从事这项工作;同样,书生气甚浓的人也干不了这种工作。”
“卞公子就是书生气太浓,技巧有余而经验不足,光有理论是不行的。”神眼说:“可是这些都不算是最重要的因素。”
致远忙问:“最重要的因素是什么?”
“最重要的因素是生活的沉淀。”神眼说:“就象写小说,如果你没有生活的积累和沉淀,你写不出一部好的作品,也冶炼不出一件好的利器。”
“卞大师也是晚年历尽苍桑,尝尽人世坎坷百味,才将铸幽魂与电所剩下的精铁铸成了最后的‘针’。”
“干将、莫邪铸剑,炉中采自五山**的金铁之精无法熔化,铁英不化,铁汁不流,剑就无法铸成,后来莫邪投身于炉,以自身的血气,熔化了精铁,终而成剑――卞大师铸‘针’也遇到了一个的难题,就是如何让它以小小之体赋予天地之灵气,日月之精华,他用了两种东西。”
致远听得入了迷:“哪两种?”
“一种是‘情丝’,一种是‘俗尘’。”神眼说:“卞大师斩‘情丝’,断‘俗尘’,眼看方要成剑。”他叹了一口气:“可是,卞大师忘记了一点,就是自己还不是出家人,修行远没有达到‘禅’的境界,他年青时风流倜傥,周游幽魂烟花之中,欠下了太多的情债,因而一时无法完全斩‘情丝’,中年时春风得意,介入了太多的恩怨和仇恨,一时那里还能断‘俗尘’?”
――“一句话,就是还没有完全看透红尘情感,而这恰恰是铸剑最忌讳的。”
致远问:“后来怎么样?”
“后来出了意外,‘针’出炉之前诱发了卞大师邪恶的一面。”神眼声音透着苍老与无奈:“人有善良的一面,也有邪恶的一面,关键在于你如何为人,如何处事,如何控制自身的邪恶。”
――“有的人平时可以控制住邪恶的一面,可是,一旦遇到外因诱惑,就似打开了一个盒子,妖魔鬼怪都放出来了。”
――“卞大师就似莫邪投炉,以自身的生命和诱发的邪恶,铸成了最可怕最邪恶的‘针’!”
――“所以,‘针’绝对是独一无二、可遇而不可求的。”
致远不胜感慨嘘吁。
※※※
老街。
袁梅不顾卞公子的一再挽留,坚决起身告辞,和致远一起离开了老街。卞公子满脸失望,依依不舍站在街头,一直到两人消失在古街的尽头,还在挥手,舍不得回去。小秋推着独轮车,载着袁梅,出了铁匠铺,踏着雨后湿漉的青石板,按袁梅指示的方向,继续一路前行。
他们到了郊外。
郊外春风宜人,鸟语花香,“吹面不寒杨柳风”。丘陵,竹篁,水田,荷塘,农舍,桃林,杂木,菜畦,渡槽,“韶光染色如蛾翠,绿湿红鲜水容媚”,两人的心情都为之一振,就象一对小夫妻在踏青郊游,天马行空、自由自在。
美人相伴,致远的心里充满了温情。
无论生活多么繁重,我们都应在尘世的喧嚣中,找到这份不可多得的柔情和静谧,在疲惫中给自己心灵一点小憩,让自己做回自己,融入到大自然的本色中去。
在漫长的旅途中,在疲惫的奔波中,我们始终在追寻什么呢?或许,苦苦所追寻的,就在身边不起眼的地方。
――很多年以后,致远都很怀念袁梅坐在他车上的感觉。
※※※
致远说:“我们这是去哪里?”
袁梅微笑说:“先不告诉你,你听我指路就行了。”
致远故意说:“你到哪里我就去哪里,万一要我和你一起回娘家,我该怎么办?我又算你什么人?总不会扮成你丈夫吧。”
“臭美。”袁梅嘴一撇,说:“你扮别人的丈夫还没有扮够吗?”
致远脸一红,幸好他的脸皮够厚。
袁梅眨眨眼,神神秘秘地说:“你老老实实推着我,什么也别想,什么也别问,尽管走就行了。”
他们究竟要去哪里?无论袁梅将带向何处,致远都愿意与她同行,与她相伴,与她牵手――致远相信,有她在的地方就是离天堂最近的地方。
他们要去的就是天堂。
“不过,一路上没有事,聊聊天也不错。”袁梅说:“我可以给你一个提示。”
“请说。”
“我们是去找一个人。”
“又是去找人?”致远说:“刚才我们已经见过卞大师唯一的弟子了,这次要去见的又是谁?”
“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一个经常和针打交道的人。”袁梅在独轮车上斜着脸:“想想看,当今最善于用针的人是谁?”
致远想了想,实在想不出。
“这也不能怪你,因为这个人很少行走东部大陆。”袁梅说:“可是,在贵族群体中,却非常出名。”
“是啊,我和你们不在一个层次。”致远说。
“别这么说,英雄不问出身。”袁梅说:“人们常说,百年才能培养出贵族,贵族和一般阶层不一样,非常注重修养、礼节、气质,就是吃、穿、住、行、乃至墓葬,都是非常讲究的,有一套完整的礼仪和规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