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终战(5) (第2/3页)
她看起来就像随时都会哭出来一样。
耐门知道这次自己的推理是正确的,可他也想哭出来。
可是我听到了。我听到了你内心的声音。我知道你留下那么多线索,就是为了让我发现。抱歉,我发现得太晚了。
他想这么说,却说不出口。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恨过现代传送魔法体系。
所有传送点都不知道伦尼传送点的绝对位置。因为现在伦尼传送定位点已经被毁掉,所有以这个定位点为基础的相对规约传送点也全都不能使用。
安妮告诉他的最后保险,早就已经没有了。
她去不了英特雷,拿不到自己的备份身体。
而她早就知道。
从什么时候开始就知道了呢?
“伦尼的传送定位点已经全部被毁了,你知道的吧?你从回到伦尼的时候开始……就知道了吗?”
“我知道。”安妮低下头去,调整着情绪,“我一回来就去过了。”
耐门感到自己满嘴都是苦味。他又问:“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啊,最多还有四个小时吧。”
当安妮再次抬起头来时,她那副快哭出来的表情消失了,只有眼角还有些湿润。她将自己的右腕从耐门的掌心挣脱出来,放回到自己的腰间,摸着伤口上覆盖着的类水晶结构说:“毕竟只是救命用的魔法,延效以后也无法维持超过二十四小时。当然,它肯定撑不过建立魔网的那一下重构。”
耐门立刻理解了这句话。但他还是抱着希望追问了一句:“能在魔网建立的时候换一套新的代用器官吗?”
安妮摇了摇头,回答道:“没有必要了。这个身体撑不过那么大规模的魔法。”
只剩下一个问题能问了……耐门想。
总有某个问题特别显而易见,却异常难以回答。
她是在知道那个答案的前提下设计这个双重欺骗的。
她是在知道那个答案的前提下击破帝国主力军团的。
她在知道这一切和自己命运的情况下,做了那么多,那么多,那么多的事情,而且还一直欢笑着,不光自己欢笑,还扭转了所有人的欢笑。
安妮?塞菲尔是在知道那个答案的情况下,回到伦尼并投入她的战斗的。
她一直知道她只剩下最后二十四个小时。灰飞烟灭。
她,一个少女,和整个世界命运的战斗。因为她想要改变命运。
她一直在微笑着,不仅自己微笑着,也试图让其他人都微笑起来。
在那个有着天然可爱微笑美少女的表象下面,是一个真正的顶级法师的坚韧心灵。
那甚至不是强颜欢笑;她是真的相信,自己应当如此生活,为周围带来欢乐、笑声和希望。
耐门无法想象如果是自己在必死无疑的情况下会怎样。他肯定掩盖不住这个事实……不,怎么想都不可能的。
要怎样坚强的信念才能做到这一点啊?
“不……她不是为了他们。她是为了我,才留在伦尼战斗的。”
而就在这种情况下,她甚至还故意构思了两重的欺骗,想方设法不让他知道真相。如果不是留意到那块铜牌,一直到最后,他也不会知道这个事实,只会以为她去了英特雷!
而她为什么不想让他知道……这个原因显而易见。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伦尼传送点为何而毁,是谁毁掉的。
而且她不想让他为此自责。耐门甚至都能猜出来,她将会在建立魔网的过程遭遇到“意外”,“这个意外”将导致她死去。
没有他的责任,一点也没有,这次安妮不会留下任何线索的。
耐门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我们应该还可以找到可以治疗的牧师……”
“现在已经不可能了。”安妮摇了摇头,“伦尼没有那么高级别的牧师,我建立魔网的时候就已经查过了。耶拿,布莱尼姆和意美亚倒是有,不过……”
她的话没有说完。在伦尼定位点已经坏掉的现在,无论哪里也不可能以正常的速度及时赶到。
已经没有逃避的余地了。耐门终于问出了那个问题。
“安妮,还有办法吗?一定会……死吗?”
他觉得眼角有些热,还有些水顺着脸颊流下来。大概是屋里下了雨,或者某个魔法失去了控制吧,他想。
安妮伸出右手,替他擦了擦眼角,“别哭啊。没有必要的。我又不会死,不过是丢掉一个身体罢了……”
这是典型高阶法师式的发言。耐门真的很想相信这句话,但……
他再次抓起安妮的右腕:“已经够了,安妮。看测谎星,它亮了。”
被突然抓住手腕,金发少女挣扎了两下,但耐门再也不会放开手了。
安妮只得叹了口气,解释道:“这东西有时候太过于……灵敏了。理论上,我确实会死。这个躯体变得冰冷,灵魂离体而去什么的,都会发生,这是死亡的定义。”
她的眼珠转了转,明显是在瞟自己手指上的测谎星。但既然戒指没亮,耐门也就不想揭破,继续听着安妮的解释。
“可我在英特雷也确实有具备份身体。它会瞬间收纳我的超我,独一性,识别表征或者说灵魂,这取决于你相信怎样的精神结构理论。唯一需要当面转移的,不过是记忆而已。而我有可以收纳记忆的超级宝物……你要是不想松手,就从我胸前掏出那项链吧。你应该见过很多次了。”
耐门下意识松开了手,往安妮那傲人双峰之间的深沟望了望,吞了吞口水说:“哪有,我从来没见过……”
“你之前明明还用过的啊。”安妮说着伸手从乳沟里掏出了项链,那硕大的蓝宝石挂坠看起来分外眼熟。
“当、当然没用过!”耐门说到一半突然觉得不对,“啊,不对,你是说项链。”
安妮右手一抖,将项链绕在手腕上,“噗”地一声笑了出来:“黄色笑话说得不错了,耐门长官。总之呢,等我结束魔法,你就把项链送到英特雷,把记忆重新整合进我的另一个身体,问题就都解决了。只是个技术上的死亡而已,它甚至连灵魂石都不是。”
“如果问题都解决了,你就没必要瞒着我了。”耐门单刀直入指出了这一点,“那在你死去之后,那个身体会怎样呢?从沉眠苏醒?那她没有记忆又会怎样呢?”
“现在那个身体被石化而且保存在水晶……当然接收到灵魂以后这个身体会作为我醒过来。你可以这么想,我只是在这里闭上眼睛入睡,并在另外一个地方醒来,并失去之前的所有记忆。理论上来说只是失忆,如此而已。然后你把我的记忆带给我,记忆恢复,问题解决了,可喜可贺……咳咳。”
或许是因为说的太过急促,安妮咳嗽了几声,从她的嘴角流出了一丝由红色的血液和散发着蓝色荧光的代血混合而成的液体。她急忙用手擦掉了那血丝,但一切还是落在了耐门的眼。
“时间确实不多了。我已经推迟了五分钟,不能再等了。魔网已经构筑到了这种程度,我必须完成我的工作。能让一下吗,耐门?”
安妮的语气不容拒绝。耐门知道她说的是真的,他默默地侧开了身。
金发的少女露出了她习惯性的微笑,点了点头。
“虽然我的误导没有成功,我也不想你感到伤心……但不管怎么说……”
她突然踮起脚尖,在他唇边轻轻一吻,用最小的声音说:
“……我还是谢谢你赶回来,耐门。”
然后,她快步走到桌前,飞快地在空的魔网上编织着魔力流。
一度停滞的魔网,再次运转起来。没有轰鸣的巨响,只有淡定的闪光不时闪耀。那些丝线用最简单的规则,制造着魔导科学史上最伟大的成就。
耐门看到魔力线从安妮左臂的空隙涌出来,不停进入那庞大的魔网之。他数不清有多少线头从这里向天空延伸――或许整个明世界都已经被连接了起来。
“传说,世界上最好的魔法师在临近终结的时候,有一次机会可以留下足以改变世界的诅咒。这是真的。这些诅咒,现在还有很多个在运行着,比如在东方的大荒原上,运行着迄今为止最大的一个诅咒。而我想留下的不是诅咒。”
安妮?塞菲尔沉静下来,她残破的身体不再颤抖了。完全用魔力构成的双腿深深地扎在地上,纹丝不动,修长而美艳。
“我要留下希望。”
她这么说。
“我,当世最强的魔法师,安妮?塞菲尔,将要建立魔网。”
安妮的右手从桌面上举起,指向天空。
在那瞬间,耐门感到有风从她身畔吹起。
“因为这个魔法还从未被使用过,它没有咒语。所以,接下来我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将遵循我的意志,我的信念和我的逻辑,成为这个大魔法的一部份。”
安妮不再咳嗽了,也不再流血了,整个时间都仿佛静止下来。
“这个世界不是公平的,有些人有力量,有些人没有。但这个世界又是公平的,因为信念和知识决定人们所有的力量。有很多人,他们为世界做出了贡献,却得不到应有的报偿。因此,他们向彼此隐瞒知识的秘密,让这些秘密只能为他们自己所用。大人物们将魔法技术的成就隔离起来,以满足他们自己的意愿。”
耐门心感到一阵酸楚。最强的魔法师一定拥有最强的信念,虽然她未必总是把它们挂在嘴边上。
“我将把我的希望,留给像耐门你一样没有血统,背景,卑微,却永不放弃希望的普通人身上。我会留下机会,让人们变得伟大的机会。这是当世最强的魔法师,安妮?塞菲尔的愿望。”
她始终刻意地回避着“临终”和“死”这几个字。
“标准历1834年,第一次人工魔网连接实验在德兰完成。1874年,在远离战火的新大陆提出了三次握手协议,并实验成功。1882年,第一个无线魔网连接魔法完成,并成为战后第一个被使用的全景魔法。1890年,国际魔网协议签订。1894年,所有实验魔网合并成为国际魔网。1896年,魔网越过无尽洋。在我的时代,只要在断界长城以外的所有地区都拥有同样的明,同样的魔法,同样的规则。这是千百年来所有知识的总和,是打破所有藩篱的信念所在。”
但耐门还是能听清她说的每一个词――不,那些咒就是专门念给他听的。每个法师都有自己的咒体系,有些人的比较通用,而有些人的比较随意。安妮使用的这个魔法,显然只有她一个人掌握,她愿意怎么说都可以。
“魔网只实现一样功能:在基于自愿的前提下,把一切具有魔力的东西连接起来。它将整合世界上所有的魔力。从今以后,魔力会像海洋一样覆盖大地,知识像岛屿一样散布其上。所有发现了崭新的科学,知识和技术的人,都会扩张这张魔网,带给魔网以力量,而魔网也会给他们以报偿。从一开始,魔网就不是用来支持魔法的;它是用来支持公平,正义与自由的。”
她手的蓝宝石项链亮了起来。安妮将它放在桌的心,用手指轻轻抚摸着它的表面。
“我坚信,每个人都应当得到和他付出相称的回报。”
蓝光越来越亮,透过她的军服,照耀着整个房间。透过蓝光望去,那薄薄的军服下面,水晶构成的代用器官完全是透明的,耐门能透过她的躯体看到蓝光的光源。
“我坚信,每个人学习知识并且使用它们的权利是不容侵犯的。”
她一字一句陈述着自己的愿望和建立魔网的目的。安妮?塞菲尔所有的疑惑都已经消失无踪,她坚信自己的判断。
“我坚信,这种权利是他们生存,自由和追求幸福的基本保障。”
这是她所想要的时代,和她所想要的过去;而她会创造她想要的希望。
“不再有穷困潦倒的学者,不再有被隐藏的禁咒,不再有失落的定理证明,勇气和直觉将要胜过经验和圆滑。这就是我的愿望,一个属于思想者和科学家的未来。一个拥有公理和正义的未来。我不知道未来到底会怎样,但我相信那会是一个有无限希望的未来。”
安妮的目光扫过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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