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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书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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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书试读 (第2/3页)

会切磋学术,议论时务,与侯方域、方以智等人齐名,为松江才子之首。

    因而陈张两家联姻,成为当地的美谈,才子佳人的绝妙佳话。

    两辆马车停在张府门口,陈尤氏在蔡如嫣和高媒婆的陪同下款款下车,后车里,凌励带着画具也随后跟进。

    只见张府的气象并不如陈府,毕竟知县与京官部僚的级别相差甚大。因而在凌励眼里,张府比陈府小气了很多。等到他跟随陈尤氏进入张府后,却一下喜欢上了这里。

    原来,张府后园居然大部被一个莲池占据!宋人杨万里有诗曰:最喜西湖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接天莲叶无穷碧,映rì荷花别样红。西湖与张府内的小池塘当然不可相提并论,但是在太湖石、亭台、草庐、杨柳树的巧妙搭配下,六月的张府后园,也颇有一番诗情画意。

    妇人们见礼自然不必多说,张府男主人远在湖广,因此女人们成为这个家的主宰。凌励只得略显尴尬地在池塘边流连,却也自得其乐。

    不久,只听远远地传来蔡如嫣的说笑声,凌励转头一看,嫣儿陪伴着一位青衣女子袅袅婷婷地缓步走来,边走边小声地说着什么。青衣女子略显羞涩,言语很少,倒是身为客人的嫣儿显得大方一些,笑声咯咯,引人遐思。

    绕过假山到了近前,凌励想那青衣女子该是义兄陈子龙的未婚妻子张晚娘了,忙作揖一拜道:“小弟凌励见过嫂子。”

    想来嫣儿已然给张晚娘说过凌励的身份,当下晚娘倒也显得自然,敛衽为礼轻启朱唇道:“晚娘见过叔叔。”

    礼成抬头,凌励见晚娘一袭青衣罩在略显单薄的娇躯上,显得素淡清丽惹人怜爱,手上一把轻罗圆扇隐约绘制的是青莲红花,却是以工笔之意用丝线绣成,妙的是轻纱扇面并不因为丝线层叠而显得厚重,当得巧夺天工之誉。

    “凌励这就开始?”

    晚娘抬眼偷看凌励一眼,面光却不象常人一般露出怪异之sè,坦然而淡然道:“婆婆与嫣儿妹妹盛赞叔叔画工,此番劳动叔叔,晚娘深感不安。”

    凌励受不了这些过于注重礼数的话,也不多话就展开画板拿起碳jīng条,大咧咧地凝视张晚娘娇艳的面庞和玲珑的身体。此时,作为画者的他心中并无一丝的绮念,眼中清丽绝伦的女子不过是一个美丽的物事一般,等待他用心去观察,描绘出这世间的一幅美好图画来。

    张晚娘也再未多话,却也懂得画像的规矩和窍要,转头看着池塘里的绿叶红花凝然不动。旁边的嫣儿则步到凌励身边,仔细观看凌励的每一个动作,落在画布上的每一根线条。

    凌励也乐的鼻孔里传来一阵阵少女的幽香,边画边指点着道:“肖像画与仕女图有所不同,注重塑造人的实体感觉,让画中的人物可以凸现在画布之外,有如实质存在一般。要达到这种视觉效果,就要充分利用光sè明暗、颜sè深浅的变化。深sè和冷sè感觉深远,浅sè和暖sè感觉接近,sè彩的视觉差异在绘画技法的运用中,就造成在画布的同一平面上,物体出现了远近的分别。有远近的分别就有体积的感觉,有体积的感觉就有实物在前的效果。”

    也不知道嫣儿是否听懂,只是密密地点着头,目光一瞬不变地看着凌励灵巧的手指捏着碳jīng条在画布上勾勒出一个人像的大概来。

    倒是作为“模特”的晚娘微微动容。凌励的说话在她通过对池塘里红花绿叶的观察后得到印证,自然是深觉其理,颇有感触和收益了。

    “颜sè之间也有相冲相补相反,红与绿,黑与白,对比强烈,感觉很是刺眼。如果在绘画时将红与绿搭配,则需要考虑两sè之间的面积大小。所谓红花还需绿叶扶,其实是指万绿丛中一点红才显得悦目,突出,格外鲜艳。试想一个人如果上衣为绿,下衣为红,岂不是刺眼之极而觉俗不可耐?”

    “噗哧”一声,嫣儿觉得他说得刻薄,要知道这个时代红配绿穿衣的女人多了去!那不是个个俗不可耐了?一想,还真是这么个感觉。遂失笑道:“公子所说,真有道理哩。”

    凌励看到晚娘的嘴角也稍微抽动了一下,含蓄而清纯的微笑着实美妙,忙将这个动人的微笑留在了画布上。

    “哎呀,好美,真的好美!”嫣儿见了惊呼出声,她从来没有见到一笔两笔之下,一个美人儿的绝妙神态就栩栩如生地再现出来,惊叹之下竟然呆住了。

    “你看,晚娘身后是绿sè的莲池,偶尔有粉红的、嫩白的荷花映衬。而晚娘一袭青衣白肤,搭配白sè轻纱莲叶红花罗扇,恰好与背景之sè相互呼应,浑然一体。再看,晚娘身体对面向我,头颈偏向莲池,形成静态中的动感,动静之间显得恬静自然……嫣儿,你有在听吗?”

    凌励边画边说,半天才发现身边的佳人没有一点反应。转头看去,那嫣儿正双颊微红痴痴地看着自己。

    “嫣儿,我脸上可有荷花,又或有小虫子?”

    “噗哧”,这次是晚娘不禁掩嘴莞尔一笑,蔡如嫣却脸sè通红,娇羞yù躲。

    晚娘的动作和笑容再次被凌励捕捉到,顷刻间,又被记录到画布上。

    “成了!这是我最近最满意的一幅人物素描。”凌励惊喜地起身,把画板立放在三步远的地方,端详着自己的作品,一脸得意的神sè。只见黑白之见,一位清丽典雅的女子正端坐在荷塘边扭头凝望无边的美景,眉目间正是张晚娘。抬手掩嘴,嘴角含笑生chūn,清丽中带着妩媚,恬静中带着动感,含蓄中带着青chūn的活力。活脱脱地把张晚娘的内心世界描绘出来,而外形则似乎是她的一个镜中影像。

    张晚娘轻轻地活动着略微有些僵硬的身体,眼睛却死死地看着那依靠在一边的画,清丽的容颜出现了惊愕、迷惑、敬佩、赞叹的复杂神sè。良久才回神过来,敛衽为礼向凌励盈盈一福道:“叔叔神技,劳得叔叔为晚娘作像,晚娘幸甚!”

    流转的目光在凌励的脸上略微停留后又转向一边,不过就在霎那间,凌励已然感受到目光中的别样风情,心神不禁一荡……

    好歹收束起,心神眼看天sè尚早,凌励跟两女不咸不淡地闲聊几句后,又用水粉技法为张晚娘画了几张sè彩速写,算是完成从形体到sè彩的基本印象,可以在百里外的华亭完成作品了。晚上留宿张家,第二天一早就打道回府,只留下一句“七rì内画成”的交代。

    马车上,凌励不时回想起张晚娘清丽的容颜,心里也为这个时代的女子抱屈。他听说陈子龙和张晚娘至今尚未见面,连对方是美是丑都是通过高媒婆那张镶着金牙的瘪嘴得知的。可以这么说,凌励是张晚娘成年后见过的除家人外的第一个年轻男人。

    封建礼教真他娘的害人!

    回到华亭陈府,这里可热闹多了。原来陈子龙回家的消息已经传开,他的知交好友今rì约期一起上门拜访。见凌励回府,自然又是一番介绍见礼,一番啧啧惊叹。

    夏允彝、徐孚远、周立勋、宋徵璧四人跟陈子龙特别交好,而凌励唯一留意的就是夏允彝。他历史知识大部分局限在美术史上,因此对这个时代的杰出人物所知不多。不过夏完淳痛斥洪承畴的故事还是听说过,也知道夏完淳正是面前白衣书生夏允彝的儿子,父子俩同是南明抗清义士。

    带着由衷的敬意,仗着他比较灵活的交际手段,加上这四人对他的画技也确实钦佩,因此他很快就与几人熟络起来,在陈子龙的书房里渐渐放开,从经学典籍到时务政治无所不谈。

    凌励此时当然不会插嘴,只是颇有“书画大家”风度地偶尔颔首,出声应和而已。这些年轻才俊的谈话,对他了解这个世界有莫大的帮助。

    渐渐地,陈子龙等人的谈话从声讨科场舞弊现象转移到对阉党被灭的喜悦中。江南书生多半推崇无锡东林书院,从江南以及江北庐州、桐城、安庆等地发身的官员大多与东林书院有关,故称“东林党”。天启年间,东林党遭到魏忠贤阉党的残酷迫害,先后有杨链、左光斗等人下狱罗罪致死。陈子龙的父亲陈所闻也受到牵连请假回家,郁郁而终。天启末年,内阁大学士全部是阉党中人。去年冬十一月,陈子龙好友嘉兴贡生钱嘉征劾魏忠贤“十大罪”,新执政的崇祯皇帝因此整治宫内外阉党,处死魏忠贤、客氏及近亲数人,同时罢黜阉党内阁,举东林党人或者亲近东林党的七人为新内阁,由钱龙锡为首辅大学士(相当于宰相)。之后,崇祯皇帝又重新启用袁崇焕为兵部尚书,总督蓟、辽、登、莱、天津军务。大明朝廷气象一新,颇有锐志中兴的气势。

    听着众人的谈话,凌励越来越觉得眼皮发重。袁崇焕他是知道的,民族英雄,结果怎么样?比岳武穆还惨!所谓的崇祯中兴他也知道,结果呢?断送了大明江山!

    这些年轻才子们显然有“愤青”的倾向,还在这里乐陶陶地做着白rì梦呢!凌励不想掺合,因为他只想着要在这个时代里赚钱,要在这个世界里成为画坛的霸主,拥美女无数,过风liu快活的rì子,还要生一堆儿子继承家业……

    在学过唯物主义社会发展史的凌励看来,这群家伙纯粹是吃饱了撑着了放屁消耗能量。为啥这么认为呢?明摆着嘛!明朝的中国是著名的皇帝肥、统治阶层肥,而老百姓穷困潦倒的所谓“天朝大国”。全国的土地百分之八十左右集中在少数人手里,这对一个农业国家来说已经是致命点了。一个国家要长期稳定发展,就要拥有一个zhan有主导地位的中产阶级,让极富者和贫苦者成为少数。因此,要解决大明王朝国势rì衰的问题,首先就要解决土地问题,就要让天下最大的地主——皇族把土地均分给老百姓!切!崇祯这个“明君”能做到吗?傻呼呼的陈子龙还说得两眼放光,好像崇祯就是李世民再世一般,幼稚,幼稚的愤青!

    唉,实在听不下去了。

    凌励起身,准备回隔壁自己的房间里好好想想怎么画好张晚娘。他挂着谦逊的微笑拱手道:“各位,抱歉抱歉,凌励还要回房作画,失陪了。”

    陈子龙有些不满地斜了凌励一眼,伸手拉住他道:“刚说到兴头上怎么要走?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今北有后金、南有苗夷、西有流寇、东有海贼,皇上正在锐意革新朝政、中兴大明,我等读书人正是关注国家大事,积极为国效力之时。东林学院有对联道: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你岂能不闻不问?”

    夏允彝等人点头称是,纷纷应和,把凌励顿时搞得僵硬在当场。

    脑子转动几下后,他找到对付这群“愤青”的办法,讪笑道:“是,是,应该关心。不过民以食为天,没钱没填饱肚子的人可不会关心这些,只会揭竿而起造反作乱,就如同陕北的流寇一样。要天下太平,就让全天下有钱有土地的人把钱和土地分给农民,那就成了。”

    一番不算歪理的道理把众人说愣在当场,凌励趁机脱身,走到书房门口还觉得没过瘾,回头道:“袁崇焕督师辽东必不得善终,两年内金狗犯京师后,督师必死。”

    说完,不管众生各异的表情扬长而去。

    他可没有注意到自己卖弄的最后一句话出了问题:那事情不是两年后才发生吗?这不是预言是什么?这时候当然没什么问题,陈子龙等人最多以为他开玩笑说瞎话,两年后会怎么样?袁崇焕要真被崇祯磔刑,还落个卖国贼的名声,那时候万一陈子龙等人想起今天的话来,呵呵……

    回到自己的房间,扯了两团宣纸塞住耳孔,凝神静观眼前张晚娘的素描和水粉速写,脑子里想着她的一颦一笑,捉摸着她最具有风情的神态。只有当这些东西在脑海里形成一幅图画后,他才会真正的动笔,为他心中目前认为的绝代佳人绘出最美丽的肖像。

    这么凝神一想,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专注于为“绝代佳人”张晚娘作肖像画的凌励丝毫不觉得光yīn如梭。也许是心理作用的关系,他总觉得自己画出来的张晚娘不够逼真传神,整体的sè调氛围也无法达到当rì在张家感受的水准。尽管旁边的蔡如嫣已经是把他惊为天人,尽管陈子龙和陈尤氏为他把作好的画刮去而顿足惋惜,他还是追求着脑海中的至高境界!

    期间,苏州尤万松来话:七月二十二为黄道吉rì,届时将在南山画派的松涛画馆里成拜师之礼。而昆山张家眼看七rì之期已过,也派人询问过两次,被陈子龙委婉打发了事。

    眼看着陈子龙的婚期已到,陈府上下开始布置府第准备办喜事了,凌励还是不甘心地再次刮去作好的张晚娘肖像。气得对那画满意到顶点的陈子龙索xìng不再理他,连蔡如嫣也觉得此人“不可理喻”,连续两天没有登门学艺。还好陈尤氏依然会笑吟吟地每天看望凌励两次,说一些宽慰鼓励的话,留一些jīng美的茶点。

    转眼从昆山回华亭已有半月,明天就是陈子龙迎娶新娘子的良辰吉rì。当天夜半时分,陈子龙在美美的梦中与新娘子缠mian时突然被隔壁的怪叫声惊醒。

    “哇哈哈……哈哈哈!就是这感觉!成了,我画成了!哈哈哈……”

    不用说,是那个“疯子”发夜惊风!

    陈子龙本想再次入眠去追求美妙的梦境,却转念一想:过去看看也好,莫不要为了晚娘的画像把那兄弟逼疯了。

    说起来,陈子龙对张晚娘的容貌身姿的直接印象,还是来自被凌励刮去的“不成功的”画,刚才在梦中,也是跟莲池边上一袭青衣的张晚娘翻云覆雨。

    凌励的房门虚掩着,陈子龙甫一进门就被凌励一把抓住搂个紧凑,只听耳边狂吼声道:“成了,成了,你的新娘子成了!”

    好不容易挣脱开来,避免被别人怀疑有“龙阳之好”,陈子龙疑惑而期待地小心绕过还有些疯癫的凌励,走到画架前。

    瞬息间,陈子龙张嘴、直眼、抬手指画、愣住……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凌励却冷静下来,得意地看着陈子龙的呆像暗暗发笑,觉得欣赏够了才上前问道:“懋中,如何?”

    一语惊醒梦中人。陈子龙“啊”了一声,嘴巴抖动了半天就是不说话,把凌励都等急了,这位江南才子突然大吼一声:“真他娘的神了!画中仙啊!”

    凌励敬佩倒地,一向风度儒雅的松江府第一才子居然也会说“他娘的”?

    这一夜剩下的时间里,凌励倒头呼呼大睡,陈子龙却坐在画架前目不转瞬地看着画中“仙子”发愣。眼光时而温柔,时而炙热,时而陷入空洞的冥想状态,时而发花痴一般的“嘿嘿”傻笑。要不是凌励再三jǐng告:刚画成,油彩未干,不可触摸!难保那陈子龙不把画像抱回自己的房间去“翻云覆雨”。

    第二天一大早,憋了一夜火气的陈子龙天没亮就披挂停当,骑着高头大马带着迎亲队伍扑向昆山。此时心神疲惫的凌励还在呼呼大睡,等到陈府内外锣鼓喧天、鞭炮齐响、喜乐声四起才把这家伙拉了起来。

    他暗呼一身“糟糕”!赶忙梳洗一把整理仪容,匆匆出去拉住一个丫鬟要来一匹红绸,回房后小心地盖住画面,然后更小心地把画像拎着向前院而去。

    还好,迎接的队伍刚刚进院门。一身大红披挂的陈子龙还在跟门口庆贺的人群打躬作揖,花轿也被热情的宾客不小心拦在院门处进退不得。

    凌励趁机溜进正厅喜堂,将那幅画挂在大红双喜字的下方,一眼看去红绸覆盖住的画像放在那里并不突兀。这才放心地挤进男方好友的队伍里,跟夏允彝等人起哄喝彩。

    “新娘子下轿喽!”喜官高声唱和着。

    大红花轿的前栏放下,一身大红喜衣的张晚娘头盖大红喜字罗帕被丫鬟扶下花轿,在笑得有些脸抽筋的陈子龙前导下,终于进了院门。同一时间里,无数挂鞭炮再次响起,婆婆大娘、姑娘媳妇们的笑声、议论声被炮声压倒。

    宾客们趁着机会涌进喜堂,在大红地毯的两边站好,随着鞭炮声落,喜官声起,陈子龙用扎着花的红绸带拉着张晚娘进得喜堂。接下来,就是平常觉得俗不可耐,真正临到自己成事时又觉得重要非常的拜天地了。

    三通天地拜过,婆婆茶敬过,正当一脸喜气的陈尤氏拿起桌上红包要递给红头盖下的张晚娘时,凌励突然上前将画框上的红绸一拉而下……

    顿时,原本热热闹闹的陈府喜堂里鸦雀无声,真正是掉根绣花针也听得见响。陈尤氏疑惑地回头一看,当即心中一跳,怎么媳妇儿站到身后去了?再一看,哎哟哟,不是画像是什么?我陈家的媳妇儿就象天上的仙女一般端坐在莲池边,清丽的容貌、脱俗的气质,就如同那荷花仙子一般纯洁无瑕……

    “好画!”终于有不知道哪个反应快胆子大的家伙打破了沉默,顿时整个喜堂一片赞扬叫绝声,大家都忘记现在最重要的是进行婚礼的最后一步。

    凌励拉了一把直勾勾看着画像的喜官,把这家伙的魂拉了回来。

    只听一声嘹亮的高呼“新郎新娘礼成,送入洞房啦!”婚礼的程序才继续执行。待新郎新娘进房,筵席将开之时,一位红袍一品冠带,jīng神矍铄的七旬老者在尤万松的陪同下凑近画像。旁人在一阵窃窃私语声中纷纷躬身让开。

    听众人的议论,凌励得知此老正是华亭县最为著名人物之一——南京礼部尚书、南山画派jīng神领袖、华亭派的创始人——董其昌。当今画坛有北米南董之称,这南董正是此老。

    七十三岁的董其昌须发皆白,凝神端详着画像,良久才轻声叹息后向尤万松道:“小尤,你那徒弟何在?”还没等尤万松接话,他又摇头道:“这徒弟你可收不了!”

    “为何?请部院大人明示。”尤万松根本就不敢称呼董其昌为“师兄”,两人纵然同属一派却非相同师承,更别说此老是朝廷大员了。

    董其昌左右一看,喜堂上留下的都是有身份的,对书画有所造诣的当地名流,乃指着画像道:“此乃西洋画法,不过较老夫所见之西洋画更具完美气象、大家法度。此子当真只有二十岁?”

    尤万松看见凌励正在旁边,忙作了眼sè招呼他出来,拉住他手臂到董其昌面前,道:“大人,这就是凌励。”

    凌励早就想好了对策,连忙利索地下跪在地道:“凌励见过前辈董大人。小子张狂,为拜兄作画以庆新婚,不想今rì大人竟然大驾光临,冒犯了大人,万望赎罪。”

    董其昌点了点头,却没有伸手去扶凌励,而是摸着下巴的胡子左右扫视后道:“京师徐光启大人尝言道,世界之大,非以中国为天下。西方有数国也是历史渊源久远,数理工技诸学有超越中国之像。董某久居南京眼界闭塞,对此言半信半疑。今rì以画证验,方知徐大人所言非虚!然让董某老怀大慰的,乃是此子画技已远超平rì所见之西洋画,有子在此将中西画风融合,足以开宗立派享誉中外。由此,南山决不敢窃天之功收凌公子为徒。起来罢!”

    凌励大喜过望,刚才董其昌的话传扬出去后,自己想不出名都难了……

    陈家乃华亭大户,陈子龙父陈所闻生前为两部郎,与当今宰辅钱龙锡(也是华亭人)关系密切,所以知交好友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不在少数。而整个喜筵上,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主席主位上的董其昌。

    这位书画界的泰山北斗胡须飘飘,清瘦的眉目间有着多年为官的威严,却也不时透露出慈祥欣赏的神采来。几乎所有的宾客都注意到,那欣赏的目光是投给坐在董其昌左手边一位年轻人的。没有人觉得不服气、不合适,因为喜堂上的画已经折服了所有宾客,甚至包括董其昌这位朝廷大员。

    书画之乡的喜筵上,人们的话题除了新娘子之外当然少不了书画。朝廷大员、书画大家、鉴赏收藏大家董其昌更是侃侃而谈,将身边的凌励大加赞赏了一番,甚至当面指令尤万松为凌励在苏州城安排画馆,着力提携之意溢于言表。

    陡然间攀上高枝的凌励并不忘形,要知道象董其昌这样的大员来参加已故京官之子的婚筵,一半是因为同属华亭乡亲,一半是因为尤万松之请。可以说没有尤万松就没有今天董其昌对凌励的赞誉和提携。因此他当场表示去苏州后会在松涛画馆住下,学习南派画法,融合中西画艺。这样的表示自然把董其昌和尤万松哄得格外高兴,喜筵上的气氛也格外的融洽喜庆。

    董其昌颇懂养生之道,旁人为了迎合他也不过分饮酒,凌励得以免遭其祸,保持清醒的脑袋瓜子应答董其昌时不时的提问,也跟随董其昌的指点结识了不少达官贵人。

    筵罢,董其昌回华亭城西董府,不久又派从官来陈府相请尤万松和凌励。

    小小的华亭县在明末年间出现高官无数,其中钱龙锡和董其昌最为著名。其原因是江南相对各地富庶,家庭作坊式的手工业较发达,而本地人多有经商之习惯,遂造就富家子弟纷纷读书求取功名,rì久自然高官叠出。比如董其昌,少年时家境就非常富裕,得以聘名师,购书画珍品教习之,几年下来,董其昌就以书法闻名。

    董府比陈府更为豪华气派,占地竟然数十顷。庄院连连,亭台楼阁参差呼应,处处可见奇山怪石,正堂之上则阔大庄严,把一品官的规制发挥到了极致。

    董其昌亲自迎到二门处,老者语笑晏晏,和蔼可亲,凌励不知就理安然受之,可尤万松清楚!按照董其昌的身份,能够在两人进厅堂后快一些出来见客已经是给面子了,现在居然迎到二门上,恐怕此老迎接同级官员的礼仪也不过如此了。

    “方才筵席之上宾客众多,自然无法深谈,所以请凌公子移步一叙。老夫不揣冒昧问一句,公子今后可有打算?”董其昌端坐在主位上,一手摸着桌上的细瓷茶碗,一手在捏弄着指尖的羊脂白玉扳指,炯炯眼神逼视着凌励。

    凌励尽量收敛心神躬身回答:“回大人,凌励只想学习画艺,如大人期望那样融合中西。”

    董其昌眼神中透出一些不满,沉声道:“凌公子,在老夫面前有话不妨明言。我观公子画技绝非滞留天朝之西人所授,而公子头发短浅,口音亦非吴越本地人,想必公子定然隐瞒什么吧?”

    凌励心中大为惶恐,自己的鬼话骗倒了陈子龙,骗倒了尤万松,可是在董其昌面前,自己露出的马脚太多了!该如何解释自己的来历?否则此老疑心得不到舒解,对自己观感必然大打折扣。

    一旁的尤万松这才若有所思地仔细看了看凌励,果然是破绽百出呢!前些天实在是太惊讶太激动了,竟然连这些情节都忽略过去而走了眼。看来,姜还是老的辣啊!

    “小子不敢对大人有所隐瞒。只是先前人多嘴杂,恐一时难以说清,徒惹烦恼,方才惹得大人记挂。凌励确实是杭州人氏,只是幼年即随家人到南海红夷之地生活,画艺也是西人传授。此番回归吴越故地,口音一时难改,致大人误会了。”凌励的脑瓜子动得还是飞快,很快就找到了最恰当的理由。

    “噢,那么说凌公子必然jīng通红夷之术喽?”董其昌可不是那么好唬弄了。

    凌励想就算自己中学所学的知识也够糊弄过去了吧?于是安心下来恭声道:“只是略知一二。”

    “可懂红夷番话?可知红夷大炮的制法?可知红夷天文地理数理之学?”董其昌一脸大感兴趣的模样,连续问了三个问题,一个比一个更为关键。此时,虽然中国已经出现了西方传教士,这些传教士多半来自葡萄牙、荷兰、意大利,把西方的文化带到了中国,引起了一批有识之士的关注。徐光启就是其中最著名的一位。身为南京礼部尚书的董其昌,也会把关注的目光投注于此,毕竟礼部官员了解化外之地,西方红夷也是职责所在。

    “回老大人,红夷番话有多种,意大利语、葡萄牙语、英吉利语,凌励略懂一些英吉利语。红夷大炮的制法,红夷工匠秘而不宣难以得知。西方之学凌励倒是多有接触,不过京师徐光启大人对西学了解颇深,恐怕凌励难及其一二。”

    董其昌长出了一口气,象放心心中什么大事一般,对凌励来历的怀疑也消解了大半,面sè也转向温和闲静。

    “徐大人多次来信要老夫在南方推行西学,可苦于人才难觅啊!实不相瞒,今rì未见凌公子画技之前老夫对西学一直嗤之以鼻,今rì方才醒悟徐大人之言实在与天朝气运攸关。凌公子,老夫方才问公子有何打算即出于此意。不知公子能否相助老夫一二?”

    凌励听懂了,也彻底明白了!

    原来董其昌是因为自己的画给他造成震撼,进而转向支持徐光启推行西学之议!而自己,则成为他在南直隶开辟西学局面的先锋!不能不说,老大人的见识和思虑都值得钦佩!如果中国历史上的明末年间能够形成西学大cháo,满清鞑子也未必能够进关逞凶,中国也未必由此落后西方几百年。

    唉,自己莫明其妙的来到这个世界,难道就是为了个人利益满足私yù吗?可是,真要去做那些能够改变历史走向的事情,小小的凌励恐怕会被一座座大山压得粉身碎骨了!

    “凌公子,凌公子!”董其昌看凌励陷入沉思,以为他有为难之处,忙出声招呼。

    “噢。”凌励从沉思中惊醒过来,连忙做出抱歉的神sè躬身敬听。

    董其昌见他回神过来,忙道:“当今天子英明睿智,实有中兴大明之宏愿。今临朝以来,杀阉党、树新政,朝纲为之一振、国家气象一新,如果能够趁机推行西学,以西人先进之处补我不足,大明中兴指rì可待。惟需要凌公子般有识之士多多相助才行。”

    凌励暗骂,怎么自己碰上的是个忠臣呢?跟着崇祯皇帝混的忠臣都注定要倒霉,跟着忠臣混的小虾米也注定要倒霉!现在的问题摆在面前,跟还是不跟!?

    “不知老大人如何推行西学?”凌励委实难以决断,干脆使出缓兵之计,反客为主地问道。

    董其昌愣了一下,支持西学的决定他也是回府后才做出,还真没想过具体如何推行呢?好在他为官多年,阅历丰富,遂道:“如果凌公子愿意相助老夫,老夫必不亏待公子。谈到西学推行,唯有象公子这样jīng通之人才能话事,公子有何提议,不妨让老夫参详一二?”

    凌励又是暗骂一句,说去说来还是要自己说话,果然官场上能够磨练人啊,象董其昌这样的大家居然也是人老成jīng呢!哎……西学,不也包括西方艺术吗?就从西洋画的推广开始,逐步地涉及到什么物理、化学之类的知识,也正好跟自己的发展思路一致,短期内也不会触动某些守旧之人的利益。就这样!

    “回老大人,凌励在西洋画上尤其擅长,我想西学推行之难主要在百姓是否接受。如果百姓接受西洋画,那么接受其它西学就容易了许多。因此凌励想并不改变去苏州松涛画馆的计划,只是多了检寻适当之人传授技艺而已。一旦学习西洋画者rì众,再扩大到物理、化学、数学、天文、语言诸类知识的传授。老大人,您看妥否?”

    这番话让董其昌深感满意,也让在一旁担心了半天的尤万松相当的满意。

    “那,老夫回南京后以特例举荐公子为官,从西洋画传授入手推广西学。此事就如此决定了?”董其昌趁机把事情说死,他倒不是怕凌励反悔,在大明王朝的地面儿上,他堂堂的南京礼部尚书还真不担心这小子耍花样。他要考虑的是:如何进一步把这个罕见的人才充分利用起来,因此,事情办得是越快越好!

    凌励看了一眼面带微笑的尤万松,向董其昌点了点头。

    “哈哈,好,此番你二人难得前来,老夫带你们上容台浏览数十年之书画藏品。”

    董其昌心情大好,说着就站了起来,带着二人前往自己收藏艺术品的小楼——容台。

    凌励和尤万松在董府容台上饱览藏品,半夜方归。

    第二rì尚未起身,就听外面陈子龙的书僮陈安拍门叫道:“凌公子醒来,凌公子醒来,老夫人有请公子。”

    懵懵懂懂中,凌励疑惑道:“老夫人?”话一出口就想起,如今陈子龙成家立业,府里自然以张晚娘为夫人,老夫人就是陈尤氏了!

    “回禀老夫人,凌励随后就到。”凌励慌乱起身,收拾后匆匆忙忙赶去见陈尤氏,半路上又见蔡如嫣赶来催促,心道莫非有何急事?乃加快步伐往陈尤氏迁居后的西厢而去。

    进了门,却见陈子龙和张晚娘双双在堂上陪母亲说话。三人见凌励到来,倒是神sè各异。陈尤氏一脸如释重负的表情,陈子龙则是含笑点头,张晚娘羞答答地福了福就垂下头。

    寒暄一过,陈尤氏就拿起桌子上一堆红纸片儿道:“励儿昨rì晚回,却不知道华亭县有名人家的拜帖统统送了过来。昨rì董部院老大人一席话,如今你已声名鹊起,华亭县都闹腾起来了。你看,潘家的、黄家的、刘家的……”

    陈尤氏边说边指点着拜帖,脸上却是挂着会心的微笑。

    “娘亲,宜世出名本在意料之中,不知道昨rì部院老大人相请过去有何际遇?”陈子龙不敢去打扰舅父尤万松的美梦询问,只能在这个地方问问凌励了。

    凌励看着一张张陌生的拜帖,也把昨夜董府之事说了一遍。

    陈子龙睁大眼睛看着凌励,难以置信地道:“董部院老大人要为你举特例?宜世你居然懂得西学?!”

    凌励老老实实点了点头,他担心自己太得意会刺伤心高气傲的陈子龙。人家寒窗苦读十五年才得个秀才(贡生)功名,自己没有功名却得到朝廷大员举特例推荐为官,陈子龙的心理要平衡才真是奇怪了!

    陈子龙看着凌励,象看一个不认识的人一般,喃喃道:“踏破铁靴无觅处,得来竟是眼前人!宜世,你真懂西学?”

    凌励再次点了点头。

    “弟子参见老师!”陈子龙突然正儿八经地长揖到地,行了个学生对老师的大礼。

    凌励吓得往后猛退,差点踩到陈尤氏的三寸金莲上,双手猛摆,嘴里连连道:“懋中、懋中兄,别、别吓我。”

    陈子龙“嘿”然笑道:“为兄一直在寻学西学,可惜良师难求,想不到还是部院老大人见识广博,从画上就猜到宜世懂得西学。无论如何,我这近水楼台是占定了。”

    “噢,买糕的!”凌励苦恼地做出勉强的笑容,手捏太阳穴呻吟出声。义兄弟当得好好的,现在弄个师徒关系出来,岂不是乱套了!看来这义兄还真是铁了心要学西学了。

    堂上三人外加刚刚进门的蔡如嫣愣住了,都不知道凌励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还是陈子龙道:“宜世说什么?买—糕—的?你想吃什么糕?芙蓉糕、松子糕、桂花糕,还是……”

    凌励连忙摆手道:“不是,我说的是红夷某国的语言,意思是‘老天爷啊’!懋中兄想了解西学,为弟当知无不言,不过这师徒之名就万万别提了,要不老天爷可真会把我劈了。”

    “子龙,好啦,你还是先带晚娘去各家亲戚处认个门吧,这西学之事以后再谈也不迟,为娘还要和励儿商量这拜帖的事情。”陈尤氏笑着说道,她倒不担心儿子学西学有什么坏处,毕竟连董部院老大人都在一力推行,说不得以后要在仕途上行走,还非有西学的底子不行。反正作为华亭人,作为南山派的一员,陈尤氏绝对相信董其昌。

    陈子龙也想起今天必须要做的事情,做不好可就对众家亲友不敬了,以后晚娘在陈家的rì子也不会好过。忙收敛了神sè,向母亲施礼后又给凌励丢了个“回来慢慢说的”眼神,带着张晚娘就出门而去。

    “看看,这么多帖子,都是华亭有头有脸的,如何处置?”陈尤氏从门口收回目光谈起了正题。

    凌励这下更苦恼了,这上面的人他一个都不认识,怎么办?

    陈尤氏见他半天不说话,也知道他的难处,乃道:“不如老身来安排,近rì励儿你就别出门了。”

    “是。”凌励没有办法,只好应承下来,其实真要让他出门也不知道腿往哪个方向迈。

    蔡如嫣巧笑嫣然的站在凌励面前提醒道:“凌公子可别忘记答应奴婢的事哟。”

    再次苦恼,什么事?还不是前几rì答应给嫣儿画像吗?估计她昨天看了张晚娘的画像后就决定今天要缠住自己了。没办法!人就是要光棍一点,忙道:“怎会忘记?横竖无事,今rì就为嫣儿作像如何?”

    其实在凌励看来,给张晚娘和蔡如嫣画像都是苦差事,因为二人都是义兄的妻子或者注定的小妾。面对美女画像,不可避免的会在jīng神不够专注的时候想那些风liu事情,动起歪歪心思。可是对这两个美女,一想那事心里就渗得慌。朋友妻不可欺,何况还是结义兄弟的老婆呢!这样一来,一走神就难受,苦啊!什么时候自己也能搞个美女当老婆呢?

    商定了处理拜帖的事情,凌励在嫣儿的“陪伴”下用了早点,马上就在陈府的院子里走来走去。嫣儿想着要跟张晚娘一样,找一处最适合自己的风景为背景,把自己也画成像仙女一样的脱俗人物。在这种心思的控制下,凌励也只有跟着她四下瞎逛。最后,在一处湘妃竹林边找到了感觉。

    如果说张晚娘的美丽是因为她有荷花那种脱俗的气质,那么蔡如嫣的美,则和亭亭玉立而娇柔的湘妃竹有些相通。凌励作肖像画,特别是给美女作肖像画时,不喜欢弄个黑沉沉的背景来凸显所谓的质感,而是喜欢用自然的景观作为朦胧的背景,从sè调的细小而连续的变化中找到人和背景的共同特质,通过一定的技法表现出来。

    看着嫣儿在湘妃竹边走来走去,凌励不禁开始浮想联翩,突然道:“嫣儿,你,能不能……”

    话没说完就立刻打住!本来他是想让嫣儿换穿那种可以把手臂隐约露出的轻罗小衣,又立即意识到在这个年代是行不通的,朱熹老夫子在地底下不骂人才怪!?

    蔡如嫣停住脚步,略带诧异地看着凌励,追问道:“凌公子,什么?能不能什么?”

    凌励摇摇头,把幻想抛出了脑中,道:“好了,就这里,我取画具,去去就来。”

    害怕嫣儿继续追问,凌励撒腿小跑着就溜之乎也……

    一连数rì,凌励忙得不可开交。白天应付各路访客之余要为蔡如嫣画像,晚上要给携妻游玩回家的陈子龙讲西学,整一个焦头烂额的忙碌状。

    好在有付出即有所得,访客来见凌励无非是在拉拢关系的同时来求画,见面礼自然是少不了;加上凌励被书画界泰山北斗赞誉为“可开宗立派的年轻大家”,那见面礼也是轻不得。几rì下来,房间里充盈着金玉器具摆设,口袋竟也装不下许多的庄票金银,书桌上名人达官的名刺也铺排了不少。

    由此可见江南富庶人家的手面阔绰和书画之乡艺术氛围的浓郁。

    陈尤氏见凌励受到董其昌的格外器重,加上哥哥尤万松的加油添醋,对凌励更是亲热,府内供应也与主家一般无二。

    虽然尤万松不能收凌励为徒,但是两人今后合作的趋向已明。松涛画馆多了凌励坐镇,声望必然能够更上层楼,财源也能更加广进。因此,尤万松在华亭盘桓两rì回苏州前,谓凌励道:“此番事了,速速前来。”

    眼看七月已到,天气分外炎热起来。就算陈府房舍结体高大,重视蔽yīn通风,静处室内仍然浑身热汗,让为嫣儿作肖像画的凌励苦不堪言却又乐在其中。

    何故?

    只见房内画架前端坐的凌励凝神作画,蔡如嫣一袭轻罗薄衫伺候在旁,手上轻纱小扇不时送去阵阵香风,桌上的时鲜瓜果从那白皙修长的手指间送到凌励的嘴前,时不时还有冰镇梅子汤送上……chūn装美人相伴,香风袭人,口福连连,此时作画怎么不是苦不堪言而乐在其中?苦,是作画要求心无旁骛,偏生娇俏的美女在侧,凌励也非柳下惠般不举之人,因此脑中对艺术的执着与花花心思时时斗争。乐,自然是心情畅快,不觉酷暑炎热只觉艳福无边了。

    只不过他很清楚,这种待遇是临时的,这种福气也是非份之福。蔡如嫣,始终是义兄陈子龙的小妾身份。

    这一rì,为嫣儿所作画像终于大功告成。喜得蔡如嫣亲自下厨房弄出几个拿手小菜,把晚饭弄得跟宴会一般。

    “宜世好口福,为兄可有两三年没有尝过嫣儿做的小菜了。”陈子龙在席间故意作出醋意滔天的语气说道,不过看他对凌励挤眉弄眼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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