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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永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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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章 永明 (第2/3页)

 我吃了一惊,吩咐部下牵过马来,匆匆往永明宫北门驰去。距离还很远,先看到黑暗中红云腾起,一片明亮的火光。跑近北门,眼前恍如白昼,热浪滚滚袭来——这火着得还真不小啊!

    “膺飏何在?救火!”嘴里这样喊着,我却分明看到百余名弓箭手排列齐整,正大呼小叫地往宫内射火箭,似乎还嫌火势不够大似的。我奔过去,正待挥舞马鞭制止他们胡闹,膺飏顶盔贯甲迎了上来。

    “卿不救火,此是何意?”我大声质问膺飏。膺飏一脸兴奋的表情,稽手回答道:“永明宫坚固难下,倘以火攻,逆贼定无孑遗——偶尔火失北门,宫中多书简,遇热便燃,下将才恍然想起。机不可失,未曾先期禀报,恕罪。”

    这家伙,还以为自己有功了!不过这是一个粗鲁人,我不该和他一般见识,只能温言解释说:“正为宫中多书简,以火攻之,玉石俱焚,诚可惜也。卿命人汲水救火,毋使蔓延。”

    膺飏愣了一下,突然走近两步,低声笑道:“天子、忠平王都在宫中,擒不易擒,杀不便杀,葬身火窟,是天意也,非人之罪。”我吃了一惊,没想到这家伙竟然如此机灵,能把握住此次行动的关键所在。不过仔细想想,他终究不再是一介江湖豪侠,也做过几个月的官,此种漩涡,入便臭腐,人之化为禽兽,本也是相当快捷的事情。

    然而他分明不懂得何者为大,何者为小。“宫中所藏,多是孤本,一旦堕入火窟,前人心血,后人所望,竟化灰烬矣!”我告诫他说,“攻守之事,可另觅善策,煌煌典籍,岂能毁于我手?!救火,不得延误!”

    膺飏轻轻摇头:“此刻纵火极易,灭火却难。”我闻言不禁愣住了。只听他继续说道:“天生万物,有生斯有死,古人心血,后人所望,亦莫不如此。如人沉疴,旦夕之间,大人强使其生,可乎?旦夕就死,于千年后死,小大之势,所异者几希?秋虫僵仆,沧海枯竭,又何者不是死?安有修短高下?况此宫不焚,兵燹不销,走卒百姓,号呼呻吟而死者又不知凡几,大人因何独悯书简死物,而不怜苍生社稷耶?”

    这一大套话如涌泉喷出,倾倒我前,金石坠地,听得我瞠目结舌,无言以对。刹那间,我感觉到面对的并非膺飏,而是一位道德高深的隐士——那种言辞本不该出于草莽之口。不过也很难说,道之所在,无所不容,刍狗瓦砾,其中莫不有道,何况一名享誉天下的豪侠呢?他自有他的想法,他的想法自然与我不同。难道我从来都想偏了,过于执念,被他喝开另一重天地,才会这样狼狈地无辞以对吗?

    他说的自有道理。天地创生万物,固然没有永恒,就连天地本身也未必是永恒不灭的。既然都要灭亡,迟些灭亡,早些灭亡,又有什么区别?既然都是灭亡,物质的万物生灵灭亡,和精神的前人遗传灭亡,又有什么区别?古贤有云:“我身灭,而道不灭。”然而所谓道,乃是天地运行的法则,天地既不能永久,道焉有不灭之理?身灭、道灭,不都是灭吗?谁又有权判断何者更为重要,何者之灭更为可惜?

    膺飏看我愣在那里,半天说不出话来,微微一笑,自顾自转身去指挥纵火了。我就立马在热浪前面,后心涔涔汗下,眼中所见,恍如不见,耳中所闻,恍如不闻,心中所想,也恍如不想。就这样痴痴呆呆,又有点垂头丧气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有名部下跑过来一带我的马缰:“火势甚猛,大人退后!”

    我毫无反应地由着他人牵我的座骑,拉我离开火场附近。距离燥热和红光较为远了,我这才现天色已经蒙蒙亮,曙光喷勃,逐渐覆盖了山川、宫阙,一轮红日猛然从山背后跳出来,然后缓缓向上攀升。然而此时此刻,我心中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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