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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心内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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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心内塔 (第3/3页)

塔模型,昆惋请我和杲航落座,并且斟上了饮品。我听着他们的叙述和相互补充,眉头不自禁地紧锁了起来。杲航端起自己的琉璃杯来,和我手中的杯子“叮”的一声相碰,微笑着问:“你也想到了,其中有一处绝大的矛盾……”

    确实是绝大的矛盾。据昆惋所说,茹人南迁海外,居留两千余年,直到成朝末叶,某次渔汛大起,十七条渔船出海捕鱼,却遭逢海啸,千里漂流,最终七十二人来到大6,终于得救。即便海岛上的茹人都因此次海啸而死吧,既然两千年定居,总该有遗迹留下,而据近年来对孤人岛的考察,却偏偏毫无所见。

    孤人岛真的就是传说中的茹人岛吗?

    “我初始也抱有此种疑问,”杲航解释说,“经过昆女士的解说,以及实地勘察,才终于恍然大悟。原来当日茹人并未深入岛屿,只定居于海岸周边,或许就因为那次海啸,或许其它地形变迁,总之孤人岛已大半沉入海中,今日所见,不过昔日的三分之一而已。”

    据说昆惋偶然在海中寻到一条孔道,深入岛之深处,就在那里得到了那具高塔的模型。其后她又携杲航前往,杲航在海中勘测了整整七日,找到多处城市遗迹。“诸城棋布,围绕着那个深穴,如月在中天,群星拱之,”他这样猜测说,“或许那里就是祭坛所在,而重宝藏焉。”

    “重宝?”我转头望了一眼那座神秘的高塔模型,“还有什么?”

    杲航耸耸肩膀:“准备不足,未敢深入,只得到此物而已。”昆惋也说:“我们相约翌年准备充分了再去,杲学士却说自己才疏学浅,一人难当大任,要再找一位高人前来襄助。”

    高人?于是他就找到了我吗?可我算什么高人。岿山上如我之辈,车载斗量,更别说中原广大,宫院众多,我虽然挂着学士的头衔,却不过学界一介小卒而已。我和杲航前此也并不相识,更无往来,他为何偏偏要找上我呢?

    我盯着杲航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道:“你读过了《观照论》?”

    杲航一口喝干了琉璃杯中的饮品,“哈哈”大笑起来:“闻一知二,举而反三,卿其谓也!”

    年轻的时候有很多奇思怪想,总想前人所未之见,言前人所未尽之言,那时候作了好几部书,《死水论》是其一,《观照论》是其二。不过这些“邪言妄语”大多为座师所责,为同学所病,未能因此扬名,反而几乎因此而罹祸。时至今日,文稿俱已焚毁,抄本不见于市,就连内容,作为着者的自己也只能记得两三成了。

    想不到杲航却曾经见过,并且因此想到了邀我同往南海。

    “观照”之说,其实并非我所独创,见于七百年前的玉宸宫炼气士溪峻,此后历代都有人引论。然而此说离经叛道,信者寥寥,七百年敢于生此论,进而着书的,大概仅我一人而已吧。

    《观照论》开宗明义:“大道不可知,所见所感者,观照而已。”人之察觉真实的器官,不外乎眼观、鼻嗅、耳闻、舌尝、身触、心感而已,实在是太过贫乏了,能够真切察知的,也不过人本身所在宇,和所在的宙而已。前人就曾说过,眼、鼻、耳、舌、身,五感是假,唯心感是真,而观照之说则连心之所感也基本否定了。

    人心其实只能感应到符合心之所向,符合在此宇、此宙中的,在人经验中的知而已。脱离于此,不见得无法感知,但所得肯定是虚假的,歪曲的。夏虫不可语冰,在我们生命之外的事物,我们是无法感知的,或者即便感知也无法理解,而被迫要用自己的理解去将其主观地,并且是无意识地扭曲之。在此宇此宙之外的一切有,甚至包括无,在我们心中,都只不过一个投影罢了,投影终究不是本体。我心所观者,是外物之映照,故而谓之“观照”。

    因此杲航指着那座高塔的模型,对我说:“此即宇宙之观照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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