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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枯井底 污泥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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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五章 枯井底 污泥处 (第2/3页)

,又是忧愁,这晚上翻来覆去,却如何睡得着?心中只

    想:“王姑娘为什么要自寻短见?我怎生想个法子劝解于她才是?唉,我既不知她寻短见的

    原由,却又何从劝解?”

    眼见月光从窗格中洒将进来,一片清光,铺在地下。他难以入睡,悄悄起身,走到庭院

    之中,只见墙角边两株疏桐,月亮将圆未圆,渐渐升到梧桐顶上。这时盛暑初过,但甘凉一

    带,夜半已颇有寒意,段誉在梧桐树下绕了几匝,隐隐觉得胸前伤口处有些作痛,知是日间

    奔得急了,触动了伤处,不由得又想:“她为什么要自寻短见?”

    信步出庙,月光下只见远处池塘边人影一闪,依稀是个白衣女子,更似便是王语嫣的模

    样。段誉吃了一惊,暗叫:“不好,她又要去寻死了。”当即展开轻功,抢了过去。霎时间

    便到了那白衣人背后。池塘中碧水如镜,反照那白衣人的面容,果然便是王语嫣

    段誉不敢冒昧上前,心想:“她在少室山上对我嗔恼,此次重会,仍然丝毫不假辞色,

    想必余怒未息。她所以要自寻短见,说不定为了生我的气。唉,段誉啊段誉,你唐突佳人,

    害得她凄然欲绝,当真是百死不足以赎其辜了。”他躲在一株大树之后,自怨自叹,越思越

    觉自己罪过深重。世上如果必须有人自尽,自然是他段誉,而决计不是眼前这位王姑娘。

    只见那碧玉般的池水面上,忽然起了涟漪,几个小小的水圈慢慢向外扩展开去,段誉凝

    神看去,见几滴水珠落在池面,原来是王语嫣的泪水。段誉更是怜惜,但听得她幽幽叹了口

    气,轻轻说道:“我我还是死了,免得受这无穷无尽的煎熬。”

    段誉再也忍不住,从树后走了出来,说道:“王姑娘,千不是,万不是,都是我段誉的

    不是,千万请你担待。你你倘若仍要生气,我只好给你跪下了。”他说到做到,双膝

    一屈,登时便跪在她面前。

    王语嫣吓了一跳,忙道:“你你干甚么?快起来,要是给人家瞧见了,成甚么样

    子?”段誉道:“要姑娘原谅了我,不再见怪,我才敢起来。”王语嫣奇道:“我原谅你甚

    么?怪你甚么?那干你甚么事?”段誉道:“我见姑娘伤心,心想姑娘事事如意,定是我得

    罪了慕容公子,令他不快,以致惹得姑娘烦恼。下次若再撞见,他要打我杀我,我只逃跑,

    决不还手。”王语嫣顿了顿脚,叹道:“唉,你这你这呆子,我自己伤心,跟你全不

    相干。”段誉道:“如此说来,姑娘并不怪我?”王语嫣道:“自然不怪!”

    段誉道:“那我就放心了。”站起身来,突然间心中老大的不是滋味。倘若王语嫣为了

    他伤心欲绝,打他骂他,甚至拔剑刺他,提刀砍他,他都会觉得十分开心,可是她偏偏说:

    “我自己伤心,跟你全不相干。”霎时间不由得茫然若失。

    只见王语嫣又垂下了头,泪水一点一点的滴在胸口,她的绸衫不吸水,泪珠顺着衣衫滚

    了下去,段誉胸口一热,说道:“姑娘,你到底有何为难之事,快跟我说了。我尽心竭力,

    定然给你办到,总是要想法子让你转嗔为喜。”

    王语嫣慢慢抬起头来,月光照着她含着泪水的眼睛,宛如两颗水晶,那两颗水晶中现出

    了光辉喜意,但光彩随即又黯淡了,她幽幽的道:“段公子,你一直待我很好,我心

    里我心里自然很感激。只不过这件事,你实在无能为力,你帮不了我。”

    段誉道:“我自己确没甚么本事,但我萧大哥,虚竹二哥都是一等一的武功,他们都在

    这里,我跟他两个是结拜兄弟,亲如骨肉,我求他们甚么事,谅无不允之理。姑娘,你究竟

    为什么伤心,你说给我听。就算真的棘手之极,无可挽回,你把伤心的事说了出来,心中也

    会好过些。”

    王语嫣惨白的脸颊上忽然罩上了一层晕红,转过了头,不敢和段誉的目光相对,轻轻说

    话,声音低如蚊(na):“他他要去做西夏驸马。公冶二哥来劝我,说甚么甚么

    为了兴复大燕,可不能顾儿女私情。”她一说了这几句话,一回身,伏在段誉肩头,哭了出

    来。

    段誉受宠若惊,不敢有半点动弹,恍然大悟之余,不由得呆了,也不知是喜欢还是难

    过,原来王语嫣伤心,是为了慕容复要去做西夏驸马,他娶了西夏公主,自然将王语嫣置之

    不顾。段誉自然而然的想到:“她若嫁不成表哥,说不定对我变能稍假辞色。我不敢要她委

    身下嫁,只须我得时时见到她,那便心满意足了。她喜欢清静,我可以陪她到人迹不到的荒

    山孤岛上去,朝夕相对,乐也如何?”想到快乐之处,忍不住手舞足蹈。

    王语嫣身子一颤,退后一步,见到段誉满脸喜色,嗔道:“你你我还当你

    是好人呢,因此跟你说了,哪知道你幸灾乐祸,反来笑我。”段誉急道:“不,不!王姑

    娘,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我段誉若有半分对你幸灾乐祸之心,教我天雷劈顶,万箭攒

    身。”

    王语嫣道:“你没有坏心,也就是了,谁要你发誓?那么你为什么高兴?”她这句话刚

    问出口,心下立时也明白了:段誉所以喜形于色,只因慕容复娶了西夏公主,他去了这个情

    敌,便有望和自己成为眷属。段誉对她一见倾心,情致殷殷,王语嫣岂有不明之理?只是她

    满腔情意,自幼便注在这表哥身上,有时念及段誉的痴心,不免歉然,但这个“情”字,却

    是万万牵扯不上的。她一明白段誉手舞足蹈的原因,不由得既惊且羞,红晕双颊,嗔道:

    “你虽不是笑我,却也是不安好心。我我我”

    段誉心中一惊,暗道:“段誉啊段誉,你何以忽起卑鄙之念,竟生乘火打劫之心?岂不

    是成了无耻小人?”眼见她楚楚可怜之状,只觉但教能令得她一生平安喜乐,自己纵然万

    死,亦所甘愿,不由得胸间豪气陡生,心想:“适才我只想,如何和她在荒山孤岛之上,晨

    夕相处,其乐融融,可是没想到这「其乐融融」,是我段誉之乐,却不是她王语嫣之乐。我

    段誉之乐,其实正是他王语嫣之悲。我只求自己之乐,那是爱我自己,只有设法使她心中欢

    乐,那才是真正的爱她,是为她好。”

    王语嫣低声道:“是我说错了么?你生我的气么?”段誉道:“不,不,我怎会生你的

    气?”王语嫣道:“那么你怎地不说话?”段誉道:“我在想一件事。”

    他心中不住盘算:“我和慕容公子相较,文才武艺不如,人品风采不如,倜傥潇洒,威

    望声誉不如,可说样样及他不上。更何况他二人是中表之亲,自幼儿青梅竹马,钟情已久,

    我更加无法相比。可是有一件事我却须得胜过慕容公子,我要令王姑娘知道,说到真心为她

    好的,慕容公子却不如我了。二十多年之后,王姑娘和慕容公子生下儿子,孙子后,她内心

    深处,仍会想到我段誉,知道这世上全心全意为她设想的,没第二个人能及得上我。”

    他心意已决,说道:“王姑娘,你不用伤心,我去劝告慕容公子,叫他不可去做西夏驸

    马,要他及早和你成婚。”

    王语嫣吃了一惊,说道:“不!那怎么可以?我表哥恨死了你,他不会听你劝的。”

    段誉道:“我当晓以大义,向他点明,人生在世,最要紧的是夫妻间情投意合,两心相

    悦。他和西夏公主素不相识,既不知她是美是丑,是善是恶,旦夕相见,便成夫妻,那是大

    大的不妥。我又要跟他说,王姑娘清丽绝俗,世所罕见,温柔娴淑,找遍天下再也遇不到第

    二个。过去一千年中固然没有,再过一千年仍然没有。何况王姑娘对你慕容公子一往情深,

    你岂可做那薄幸郎君,为天下有情人齐声唾骂,为江湖英雄好汉卑视耻笑?”

    王语嫣听了他这番话,甚是感动,幽幽的道:“段公子,你说得我这么好,那是你有意

    夸奖,讨我喜欢”段誉忙道:“非也,非也!”话一出口,便想到这是受了包不同的

    感染,学了他的口头禅,忍不住一笑,又道:“我是一片诚心,句句乃肺腑之言。”王语嫣

    也被他这“非也非也”四字引得破涕为笑,说道:“你好的不学,却去学我包三哥。”

    段誉见她开颜欢笑,十分喜欢,说道:“我自必多方劝导,要慕容公子不但消了做西夏

    驸马之念,还须及早和姑娘成婚。”王语嫣道:“你这么做,又为了甚么?于你能有甚么好

    处?”段誉道:“我能见到姑娘言笑晏晏,心下欢喜,那便是极大的好处了。”

    王语嫣心中一凛,只觉他这一句轻描淡写的言语,实是对自己钟情到十分。但她一片心

    思都放在慕容复身上,一时感动,随即淡忘,叹了口气道:“你不知我表哥的心思。在他心

    中,兴复大燕是天下第一等大事,倘若儿女情长,英雄气短,都便不是英雄了。他又说:西

    夏公主是无盐嫫母也罢,是泼辣悍妇也罢,他都不放在心上,最要紧的是能助他光复大

    燕。”

    段誉沉吟道:“那确是实情,他慕容氏一心一意想做皇帝,西夏能起兵助他复国,这件

    事这件事倒是有些为难。”眼见王语嫣又是泪水盈盈欲滴,只觉便是为她上刀

    山,下油锅,业是闲事一桩,一挺胸膛,说道:“你放一百二十个心,让我去做西夏驸马。

    你表哥做不成驸马,就非和你成婚不可了。”

    王语嫣又惊又喜,问道:“甚么?”段誉道:“我去抢这个驸马都尉来做。”

    王语嫣在少室山上,亲眼见到他以六脉神剑打得慕容复无法还手,心想他的武功确比表

    哥为高,如果他去抢做驸马,表哥倒真的未必抢得到手,低低的道:“段公子,你待我真

    好,不过这样一来,我表哥可真要恨死你啦。”段誉道:“那又有甚么干系?反正现下他早

    就恨我了。”王语嫣道:“你刚才说,也不知那西夏公主是美是丑,是善是恶,你却为了我

    而去和她成亲,岂不是岂不是太委屈了你?”

    段誉当下便要说:“只要为了你,不论甚么委屈我都甘愿忍受。”但随即便想:“我为

    你做事,倘若居功要你感恩,不是君子的行径。”便道:“我不是为了你而受委屈,我爹爹

    有命,要我去设法娶得这位西夏公主。我是秉承爹爹之命,跟你全不相干。”

    王语嫣冰雪聪明,段誉对她一片深情,岂有领略不到的?心想他对自己如此痴心,怎会

    甘愿去娶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他为了自己而去做大违本意之事,却毫不居功,不由得更是

    感激,伸出手来,握住了段誉的手,说道:“段公子,我我今生今世,难以相

    报,但愿来生”说到这里,喉头哽咽,再业说不下去了。

    他二人数度同经患难,背负扶持,肌肤相接,亦非止一次,但过去都是不得不然,这一

    次却是王语嫣心下感动,伸手与段誉相握。段誉但觉她一只柔腻软滑的手掌款款握着自己的

    手,霎时之间,只觉便是天塌下来也顾不得了,欢喜之情,充满胸臆,心想她这么待我,别

    说要我去娶西夏公主,便是大宋公主,辽国公主,吐番公主,高丽公主一起娶了,却又如

    何?他重伤未愈,狂喜之下,热血上涌,不由得精神不支,突然间天旋地转,头晕脑胀,身

    子摇了几摇,一个侧身,咕咚一声,摔入了碧波池中。

    王语嫣大吃一惊,叫到:“段公子,段公子!”伸手去拉。

    幸好池水甚浅,段誉给冷水一激,脑子也清醒了,拖泥带水的爬将上来。

    王语嫣这么一呼,庙中许多人都惊醒了。萧峰,虚竹,巴天石,朱丹臣等都奔出来。见

    到段誉如此狼狈的神情,王语嫣却满脸通红的站在一旁,十分忸怩尴尬,都道他二人深宵在

    池边幽会,不由得心中暗暗好笑,却也不便多问。段誉要待解释,却也不知说甚么好。

    次日是八月十二,离中秋尚有三日。巴天石一早便到灵州城投文办事。巳牌时分,他匆

    匆赶回庙中,向段誉道:“公子,王爷向西夏公主求亲的书信,小人已投入了礼部。蒙礼部

    尚书亲自延见,十分客气,说公子前来求亲,西夏国大感光宠,相信必能如公子所愿。”

    过不多时,庙门外人马杂沓,跟着有吹打之声。巴天石和朱丹臣迎了出去,原来是西夏

    礼部的陶侍郎率领人员,前来迎接段誉,迁往宾馆款待。萧峰是辽国的南院大王,辽国国势

    之盛,远过大理,西夏若知他来,接待更当隆重,只是他嘱咐众人不可泄漏他的身份,和虚

    竹等一干人都认作是段誉的随从,迁入了宾馆。

    众人刚安顿好,忽听后院中有人粗声粗气的骂道:“你是甚么东西,居然也来打西夏公

    主的主意?这西夏驸马,我们小王子是做定了的,我劝你还是夹着尾巴早些走罢!”巴天石

    等一听,都是怒从身上起,心想什么人如此无礼,胆敢上门辱骂?开门一看,只见七八条粗

    壮大汉,站在院子中乱叫乱嚷。

    巴天石和朱丹臣都是大理群臣中十分精细之人,只是朱丹臣多了几分文采儒雅,巴天石

    却多了几分霸悍之气。两人各不出声,只是在门口一站。只听那几条大汉越骂越粗鲁,还夹

    杂着许多听不懂的番话,口口声声“我家小王子”如何如何,似乎是吐番国王子的下属。

    巴天石和朱丹臣相视一笑,便欲出手打发这几条大汉,突然间左首一扇门砰的开了,抢

    出两个人来,一穿黄衣,一穿黑衣,指东指西,霎时间三条大汉躺在地下哼声不绝,另外几

    人给那二人拳打足踢,都抛出了门外。那黑衣汉子道:“痛快,痛快!”那黄衣人道:“非

    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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