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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冲她扮了鬼脸。
渔火点点,涛声依旧。夜晚的海滩空旷无人。只有海风持续不断,清劲的,一波接着一波。路上漆黑,我让弟弟提着应急灯一路照明。我和小小,一人搬一张沙滩椅。到了海滩,放置好沙滩椅,我让弟弟先行回家。然后将椅子旁边的应急灯关掉。夜色深浓,我和小小面对面站着,无法看清对方的表情。我想讲述心事,最好是在黑暗之中。有时眼泪是羞耻的,黑暗可以掩盖它们,于是便没有了顾忌。
不管快乐或者不快乐的事,都可以说出来,这里的风会带走它们。我对小小说。
那天晚上,我们聊了很多陈年旧事。从父母家庭,兄弟姐妹。然后是些印象深刻的朋友同学。这些人出没在我们人生的路上。有人走,有人来,有人出现,有人消失,成全了我们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
聊起彼此去过的地方,以及想去的地方。云南和西藏是我向往已久的,那里的风景人文,我为之着迷。可小小与我不同,云南和西藏距离川西的家乡太过邻近,无法吸引她。她想去的是东北的大连。那座遥远的滨海之城,听说在冬季最寒冷的日子里,海水结冰。
彼此都在乡下长大,儿时总与村里的孩子扎堆着玩。于是聊起青梅竹马的玩伴,邻家的男孩。还有年少时深刻的暗恋,青涩的初恋。回忆这些事情的时候,可以谈笑风生,没有丝毫的负担。曾经耿耿于怀,以为刻骨铭心的事,随着时过境迁,已然风轻云淡。
一直聊到现在的事,现在的感情。原来许多的人和事,都是可以放下的。放不下的,往往是眼前的事。
小小沉默良久,在黑暗中点了一支烟,我不知道她在什么时候买的烟。抽了一口。然后她说,蓝,他已经察觉我的事。
你的事,他是迟早会知道的。你能隐瞒半年的时间,已经不容易。
他斥问我为什么,我打了他一记耳光。他可以骂我,甚至打我,就是不该问我为什么。小小的声音,如同投入深谷的石头,沉冷地往下坠。然后,我听到她开始啜泣。
小,说出来。说出来就好。我坐在她旁边,把她的手放在我的手心里。
那是他们第一次吵架。长久以来,压抑在心中的抱怨与不满,犹如火山般爆发。他拿起心爱的电吉他,狠狠的砸在地上,一遍一遍,砸得粉碎。这是小小买给他的电吉他,用几次援助交际换来的钱,买的一把最贵最好的电吉他。他曾经对她说,以后他只用这把吉他,写歌作曲。而每一首歌,他会把第一次弹给她听。
他不该如此轻薄地对待。
小小泪流满面,站在一旁看着他。她感觉到,她的心就像那把电吉他一样,支离破碎。无法修补的粉碎。所有美好的愿望,在这一刻灰飞烟灭。这是小小最沉重的一次打击。那些龌龊不堪的交易,仿佛一个巨大的伤口,嘲笑着她的天真,她的幼稚。闭上眼睛,她不忍再看,不忍再想,瘫坐在地上。而他重重地摔上门,悻悻离去。
他们没有说分手,可这却是彻底的分手。他与她都很清楚,到此为止,他们不可能再走下去。她的卑微,他的狭隘,这是他们彼此呈现的最后的面孔。
这也是他们最后的告别。他们没再见面。从此陌路,各奔天涯。
小小告诉我,这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情。
听完小小的事,我一时无言以对。
给我一支烟好吗?小。我对她说。
小小没有说话,只是把烟点着,递给了我。
尝试着吸了一口,微凉的口感。是薄荷凉烟。这是我第一次抽烟,我的心却是镇定的。在黑暗与静默中,把烟抽完。我终于明白,艾,薇和小小,她们三个人为何迷恋烟草的味道。
因为所有憋在心中,无法说出的话。烟都会替你说。
蓝,好累。我快撑不下去了。
会过去的。这些都会过去的。你还有我们。
不知过了多久的时间,我们抽完一整包烟。摇着空的烟盒,两个人笑了起来。一个夜晚就这样过去。我身上的手机突然响起,是家里的来电。说是已经十二点半,催促回去。我说好。
将沙滩椅搁在附近空置的破旧木棚里,等待明日再来取回。我提着应急灯,与小小走在沙滩上。
可能要下雨了。我抬头仰望夜空,月色浑浊黯淡。云层厚重,看不到星辰。
你懂得看天色。小小问我。
别忘了,我是在这个渔村里长大的。渔村里那些跑海的人,闻阵海风,尝口海水,就能判断未来的天气。我没他们厉害,只是看看天色,猜测而已。
如果下雨就好了,真想痛快地淋一场雨。
果然。
两天之后,大雨滂沱。而且气象预报发布了台风临近的消息。我的话,一语成谶。
渔船陆续回港避风。这是每年夏季或多或少都会发生的事情。气势汹汹的风暴,从遥远的海洋上空呼啸而来。渔民拉起绳索,将船只连结固定,严阵以待。
大多数的台风只是掠过这处海域,带来短暂的雷雨大风。倘若正面吹袭,后果严重。连日的倾盆大雨,造成田地淹浸,鱼塘失收。席卷的烈风吹折树木,损毁房屋。甚至会有人命伤亡。幸而如此的风灾,五六年才会发生一次。
小小坐在窗前,看着外面的大雨。自从那晚讲述感情变故之后,她时常静坐发呆,半天不说一句话。我用笔记本电脑播放音乐。小小说想听张雨生的歌。关于他的歌,我储存在电脑文档里只有两条记录。一首是《大海》。另一首是《最爱的人伤我最深》。
听完这两首歌,小小轻声地说。我们出去走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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