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光影无间 (第3/3页)
的。
“阎大人,”那门房走了过来,轻声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这里虽是内务御卫在京师的情报总部,但几位大人却都不在此间理事。请您随我移步后院,那里已经备好了车马。”
阎渔樵打开车门的一刹那,外面强烈的光亮令他一时有些目眩。马车内部虽然陈设精美舒适,但车厢两侧的百窗却从外面钉死封牢,里面还挂着一层厚厚的绒布帷帘,外面连半点光也别想透进来。
“我们到了。”马车夫干净利落地跳下地来,顺带把手臂伸给陕甘总督搭了一把。
阎渔樵站直身,好容易适应过来室外的明亮。从马车行驶的速度和时间来估计,这里应该是京师远郊的山野,满地茂密丛生的野草以及零星散布的枯枝落也证实了这点。脚下的道路仍然是标准的帝国驰道,碎石基座上垫有掺有茅草纤维的黄土,夯实后再铺以两尺见方的石板作为路面。驰道顺着来时的方向绵延不见尽头,两旁看不到一家半户草房炊烟,显然是处极为荒凉隐秘的处所。
“这里就到黑石塔的禁区边缘了,”马车夫已经往前走了几步,停下脚步扭头说道,“我们的马车不能开进要塞,大人只能自己走上去。”
阎渔樵顺着他的手势看了过去,大约十余丈外横亘着一道木制栅栏,两人高的尖顶木桩下还拉设了一圈插满蒺藜的铁丝网。一座木城门楼加上两重拒马将驰道拦腰截断,十名配备强弩的哨兵时刻引弦待发。
总督的目光逐渐上移,越过一片看起来像是军营或住宅的房舍,黑石要塞的巨大剪影仿佛凭空幻化似的,一下挤满了他的整个视野。
高高在上矗立山顶,黑石要塞本身就好似一座绝仞巅峰的不朽崖壁,宏伟、庄严、不可一世。这座庞大无匹的城堡整体纯以墨色玄武岩修建而成,几乎将山顶整块空地占了个满。接近四丈高的巨石城垣上,身着黑色战袍的巡逻小队往来不息。而作为城堡的主建筑,高达十层的黑石塔则无疑是最为威严、显赫的存在。即便站在数百步开外,当阎渔樵仰视塔顶那尊两人高的麒麟巨像之时,也不免为这无上的压迫感所慑,心里着实猛跳了几下。
走到关卡前,马车夫从披风下面摸出一份红色封皮的通行证,连同自己领上的徽章一道递给值哨的小旗官检查。“这位是总长点名邀请来的客人。”
那哨兵队长将通行证与徽章翻来覆去检视了好一会,这才把徽章递了回来,随手把通行证交给身边一名士兵。“你带他进去。”
阎渔樵略作一怔,有些不解地看了马车夫一眼。后者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微笑着解释道:“在下这样小小一名东厂领班,是无权进入黑石塔禁区的。有内务御卫的长官引路,阎大人但去无妨。”
这几句话说得简单,阎渔樵听来却不禁心下骇然。作为帝国庞大情报系统的重要一环,东厂权力之大爪牙之众可以说早就是恶名昭彰。像这样一名级厂卫,在两京十三司的官场上,莫说寻常官吏将帅,便是朝廷的一品大员公侯亲王也要对他礼让三分,想不到在这里只能算得上门房御夫之流,连进出黑石塔的资格都没有。那高高在上凌驾百官万军的内务御卫,他们的权柄之大又究竟登峰造极到何种程度呢?
顺着一丈来宽的青石台阶缓缓上行,阎渔樵凭着自己多年行伍经验,敏锐地注意到整座基地,或者更确切地说,整座堡垒完全是按照军事化的标准来设计和建造的。这座由城墙和炮楼围绕起来的要塞当,不仅有标准的营房、军械库,还修筑了坚固的物资仓库和地下蓄水池,甚至于每处转角都利用地势建有哨点。至于往复来回的巡逻小队就更不用说。
行至半山高度上,陕甘总督在基地的操练场前略驻脚步。这是一片百丈见方的广阔平坝,地面的泥土夯实捣紧之余还特意用火细细烤硬,外沿砌上条石固边。此时便有超过千名士兵分成数队在场上演习战阵格斗。目光停留了几秒钟时间,阎渔樵忍不住指着那些全束惯装衣甲俱黑的武士,朝着引路的士兵问道:“他们……平时都这样用真刀实枪练习吗?”
那士兵甚至没有扭头朝操练场看上一眼,便以平板生硬的口气回答道:“当然。你在战场上可见不到什么木头玩具之类的。”
“在战场上……”阎渔樵不禁小声嘟哝起来。须知御卫队担负着保护帝国首相人身安全的重任,即便随大军出征也往往只是在首相亲征时充当大营护卫和传令发讯的工作。话又说回来,若真到了需要御卫队投入战斗的时候,恐怕主力军团早已是一溃千里了。
然而,眼下这上千士兵的盔甲装备却完全是按照帝国重装步兵军团来配置的,包着铁皮大型方盾、轻质精钢环片板甲、陷阵陌刀、水纹钢格斗匕首、速射火枪,都是整个帝国最上等的货色。再看看他们日常这般严格的训练,精湛的个人技艺加上娴熟的军阵配合,真要到了战场上那可就是当者披靡的无敌雄师了。
想到这里阎渔樵又下意识地望了望黑石高塔顶端高悬的军旗:殷红如血的背景下,一匹漆黑有若墨玉的麒麟扬角举蹄长声嘶鸣。这是帝国御卫队的旗帜,也是帝国最高权力的象征。然而,御卫队主力不是已经护卫首相前往西洋巡视了吗,为何又会有这样一支没有纳入任何编制的精锐军团呢?看这黑石堡垒的形制规模,驻守其的士兵怕是不下五千之数,以如此兵力潜于京畿近郊,一旦猝然生变只需半日即可长驱直入北京城,那时恐怕真的……
“大人,”引路的士兵不紧不慢地开口提醒道:“黑石塔值得一观的地方并不在少数,可我们并没有这样闲的时间。”他顿了顿,又加重语气说道:“总长大人正在等着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