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2/3页)
起地上一柄小刀,回手刺出,那官兵啊的一声,右肩鲜血长流,已自受伤,他手中单刀也掉落在地。鲁建明冷冷的道:“滚。”那官兵目中尽是骇然之色,那敢答话?反身逃去。
鲁建明看他走远,忽然想起此事罪魁祸首,站起身来,说道:“大哥二哥想是听信他人谗言,这才一时糊涂,只是鲁福这狗东西,竟敢以下犯上,爹爹请放心,孩儿这便去抓他来祭奠爹爹。”说完跪下磕头,他身上受伤极重,这一跪下,半晌才站将起来。转眼看到冷峰,鲁建明记着他救命之恩,此时冷峰也躺在地上,他走过去查看冷峰伤势,冷峰早已身亡,鲁建明叹道:“多承兄台救命之恩,建明本欲好生结交一番,不料兄台长恨于此,你我二人神交一场,如此暴尸荒野,建明也觉深自惭愧。”远处一人忽然翻身,鲁建明吓一大跳,待看清那人面貌,他又惊又悲,怒道:“是你!?你这小人!”原来那人正是鲁福。鲁建明踉跄几步,俯身拾起一柄单刀,叫道:“你这无耻小人,我鲁家待你不薄,你竟做出如此禽兽之行,我……我……”说到这里,他声音哽咽,喝道:“你到底为何?为何要这么做?”鲁福伤势沉重,那一刀刺中肾脏,他失血过多,浑身虚弱,知离死不远,到此刻,他也光棍,口中倒吸冷气,嘿嘿笑道:“想知道为何?我现下告诉你,知道我是谁么?”他哈哈一笑,又道:“你知道个屁!我只道我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自幼受尽欺凌,原来并非如此,直到五年前,有人偷偷来跟我说,我叫张跃,我爹爹正是张振雄!”他说道这里,声音变高,不住咳嗽,大声道:“你知道张振雄是谁么!?”鲁建明怒道:“自然是和你一般的无耻小人!”张跃大怒,当下便欲起身杀了鲁建明,身子一动,肋下剧痛传来,他险些晕去,怒道:“你口中给我放干净些!你以为鲁汉辛有多侠义么?你们家也只你一个蠢蛋而已,有什么资格在此处大喊大叫!?”鲁建明越听越怒,手中单刀掷出,张跃无法闪避,那单刀嚓的一声,砍在他腿上。张跃惨叫一声,骂道:“鲁汉辛仅为成名,杀上我们山寨,将我爹爹在内,七十六人!整整七十六人啊!他为自己私名,却用如许多的人命来换,他有没想过?会有多少个家,因此破碎!?”张跃面上发红,说话越来越快,想是回光返照,他接着道:“我不足四岁的哥哥,他有什么错?竟惨被鲁汉辛拦腰斩断,肚腹齐流!我娘眼见不对,反身将我扑在身下,鲁汉辛那狗贼……”鲁建明叫道:“住口!你胡说八道!我爹爹不会如此!不会如此……”张跃冷笑道:“一刀直劈而下,我娘……我娘……”他说到这里,咬牙道:“我娘终于也被他杀死,忽然有人抢进房来,如此才留下我一条贱命。那时我不足满月,自然不能认出这老贼。也是巧合,终于教我在五年前,知道杀我全家的人乃是鲁汉辛,浑身是胆鲁汉辛鲁大侠!”鲁建明转身离去,不住道:“爹爹不会如此,全是你胡说八道,我一个字也不信!”他足下蹒跚,弯腰垂首,仿佛瞬间苍老数十年一般,背影颇有苍凉之意。他口中说是不信,眼看张跃神色狠毒,字字如血,心中早已信了,想到曾经引以为豪的父亲竟是如此凶恶,他一夜间连遭打击,只觉心灰意冷,也不愿再去听张跃说话。张跃大声道:“你干么离开?回来!我这些年一直隐忍,两年前才有机会,喂喂……你回来!”鲁建明走的远了,张跃扬声叫道:“你的两个哥哥是临时起意的么?你错啦,他们两年前已想杀你,只是一直没有机会罢了……”鲁建明在远处道:“你和我两位哥哥的事,我不愿插手,此事不必再说。”忽然瞥见晕在一旁的李雪玲,看他一家三口死于非命,不忍这小女童冻死此间,当下抱她离去,身影一转,慢慢不见。
张跃愕然怔愣半晌,目中滚下泪来,忽然哈哈狂笑,叫道:“他鲁家如今完啦,爹爹,您在天有灵看到么?儿子不负您所望,终于替您报大仇啦!”静夜听来,他声音凄厉之极,又有无尽悲凉,直令闻者心酸。王希然晕去半晌,此时被他声音一惊,醒来一看,众人已然死亡殆尽,看到张跃,问道:“你是何人?怎地先前却没见过你?”张跃心中一动,眼前之人乃是官兵,看来品徐不低,若能引他去除掉鲁建明,这大仇才算报完。他心中转念,笑道:“我是谁不打紧,你此行目的恐怕无法达成,不知你回去要如何交代?”王希然沉思道:“我带来兄弟死干净啦,我一人又能如何?”张跃道:“李轩亦已死,他孙女可还未死,已被人救走。”王希然道:“一个小姑娘,能翻起多大浪来?”张跃道:“若仅她一个小姑娘,那倒不妨,可他身边还有一个鲁建明,这人眼见你们所作所为,你想他会怎么做?”其时鲁建明尚未来此,张跃随口说来,却想取信王希然。王希然双目一翻,说道:“鲁建明?是浑身是胆鲁老爷子的三公子?”张跃道:“正是。”王希然道:“鲁老爷子名垂关中数十年,我一个小小官府差人,岂能奈何得他么?”张跃哈哈笑道:“想来张大人尚不知道鲁府已遭大变。”伸手往鲁汉辛一指,道:“那人便是鲁汉辛,已然死了,他两个儿子也被我杀了,剩下一个鲁建明。难道大人仍不敢动他?”王希然心中一动,沉声道:“你干么跟我说这些?你是何人?”张跃道:“我是鲁家仇人,此刻重伤在身,已然必死,便想借大人之手,帮我报此大仇。”王希然哈哈一笑,说道:“你要报仇,这可不关我事,有本事你自己动手。”张跃道:“鲁建明带着李雪玲,近几年自无大患,那小女娃眼看家人惨死,难说她日后不会寻仇,若大人趁此机会,追上去除掉二人,岂非一劳永逸?若能将那小女娃带回去,说不定尚可交代上差,如此岂非两全其美?”王希然被他说的心动,寻思:“上头令我带李轩亦回去,并未说是死是活,若能捉他孙女回去,也好有个交代。”想到这里,他微笑道:“兄台所言似乎有理,不知他们往何处逃去?”张跃遥指南方,说道:“雪上想来也有血迹,当不难寻到!”王希然哈哈一笑,说道:“有劳兄台指点!”他站起身来,盯着张跃走来,微笑道:“今夜之事兄台也全瞧在眼中,王某真是食不甘味,寝不安枕!”张跃面色一变,说道:“这是自然,不劳大人动手!”说完单刀一挥,割破喉管,伏地毙命。王希然一怔,说道:“阁下倒是个人物,王某便帮你报了此仇。”他蹒跚着在屋里屋外查看一番,确定并无活口,上马离去。撇下一地尸身,无暇他顾。
天色慢慢变亮,兀自灰蒙蒙一片,大片雪花落将下来,山上雪厚盈尺。山腰一片竹林,仍自苍翠,虽披上银装,也当得上“素裹”二字。竹林旁一座三进小屋,其时寅时尚差一刻,屋主想来仍自安睡。山坡上有个人影蹒跚上山,他走两步,喘息一会,背上还负着一个小人儿。那人身受重伤,兀自鲜血横流,他身后留下长长的一道血迹,也不知走了多远。便这么一步一个足印,慢慢爬将上去,过了半晌,仍走出不足半里。那人正是鲁建明,他昨夜深受打击,神智渐渐迷糊,脑中混乱一片,全然不辨方向,只知离父亲越远越好,全然不理走向何处,背上那小人儿乃是李雪玲。李雪玲疲累不堪,伏在鲁建明背上,早已睡下。他们二人遥遥而上,忽见远处有了黑点,慢慢走近,竟是数十骑马奔来,那些人胸前大大的一个卒子,想是官府中人,马行甚速,追上两人当是片刻之事。此地山道颇陡,那数十骑奔到近前,马匹无法再上,数十人下马追来。雪地上血迹慢慢被大雪掩盖,那些人走一会,仔细辨认下途径,虽是费力,追的方向仍丝毫不差。
鲁建明走出竹林,足下更慢,他身上失血过多,脸色惨白如纸,双腿不住发抖,放眼望去,眼前白茫茫一片,那有路途?忽觉脑中晕眩,抓起一把雪吞下,一股凉意充斥胸间,他闭目凝一口气,抬步走去。不料这一腿一抬,登觉身子一歪,骨碌碌滚下山去。初时速度不快,雪花飞舞间,李雪玲尖叫出声。越往下滚去,声势慢慢骇人,待滚出数丈,两人已然如飞下堕。李雪玲哭叫声音响亮,茫茫雪原听来,撕心裂肺。鲁建明昏晕过去,全然不知生死已在顷刻,滚出数十丈,两人身子在竹林上一弹,这一顿冲力极大,咔嚓一响,竹子应声而断,二人又往下滚去。在竹子上一冲,势子一缓,滚出不足尺余,被数根竹子挡住,这才停下。鲁建明口中狂喷鲜血,双目紧闭,已是进气少,出气多,眼见不活。李雪玲惊惧交集,慢慢爬起身来,看到身下鲁建明呼吸微弱,心中更是不知如何是好。
第二回雪域无尽莫奈何
便在此时,竹林深处人声传来,李雪玲大喜,叫道:“有人么?谁在那里?快来救救叔叔……”她语中带着哭音,林中众人听到,登时一声欢呼,遥遥似乎有人道:“找到啦!他们二人当在上面……”鲁建明迷糊中道:“你干么……要……你……”说到此处,含糊不清,李雪玲无法听清,坐在鲁建明身前,伸手摇晃他身子,哭道:“叔叔你怎么啦?你也和爹娘一样么?你们怎地都喜欢躺在地上?”人声越来越近,李雪玲正要呼叫,忽然一只小手捂来,按在她嘴上。李雪玲大吃一惊,身子一挺,往后撞来。身后那人不及闪避,低声道:“这人已死啦!”随着话声,那人嘭的一声坐在地下。李雪玲转身看来,那人不过四五岁年纪,是一个小男孩。这男孩又黑又瘦,身子极是单薄,目小如豆,鼻子倒是挺直,瞧来颇为丑陋。此刻他正七手八脚的爬将起来,她满脸血污,那男孩吓一大跳,说道:“你脸上怎么啦?受伤了?”李雪玲道:“没有啊,我没受伤。”那男孩放下心来,说道:“山下那些官兵是来追你的?想活命快跟我走!”他不由分说的拉住李雪玲小手,反身往竹林深处奔去,并非下山之路,而是遥遥往西。李雪玲叫道:“叔叔怎么办?你放开我!”伸手欲打,那男孩奔行甚快,显是惯于山中路径。李雪玲脚步蹒跚,腹中极是饥饿,奔出数丈,足下无力,竟被那小男孩拖着走。那小男孩看来年岁不大,力气却是不小,看到身后长长一段足迹,他索性负起李雪玲,往西奔去。李雪玲身材不高,那小男孩也不觉吃力,两人这么在林中左穿右插,雪花片片,不过一会,身后足迹越来越淡,再也听不到其他人说话。
李雪玲伏在那男孩背上,渐觉一股温暖之意,心知这小男孩为救她性命,暗暗感激。那男孩奔出数里,来到一个小山坡旁,往左奔去,走出十余丈,放下李雪玲,俯身拨开一道白色小门,钻将进去。李雪玲稍一犹豫,跟着钻进去。小洞不大,尺余方圆,洞中视线不清,李雪玲心下害怕,往里靠了靠,那男孩喘着粗气,说道:“此处极是隐秘,连我娘也不知道,那些人想寻来,可是白日做梦。”他不听李雪玲回答,小声笑道:“刚那人是你爹么?你爹真厉害,受那么重的伤,仍能带你逃至此处,这份毅力可不简单。”李雪玲想起鲁建明,心下难过,泣道:“他不是我爹,我爹爹已躺在山下,如那叔叔一般不动弹啦。”那小男孩一惊,说道:“你们是从山下逃来的?官兵干么追你?你爹爹犯下弥天大罪么?怎地连你个小姑娘也不放过?”李雪玲身子越来越冷,她一夜没有进食,这一夜多遭大难,在她小小心灵中,已是不小的打击。如今躲在洞中,方觉浑身发软,忍不住靠在洞壁,声音颇为低沉,说道:“爹爹和娘都躺在山下,他们身上流了好多血……爷爷也不理我……我好饿啊……”那小男孩听她声音越说越小,伸手摇她两下,觉她身子冰冷,心道不好,低声道:“你别睡觉,快起来!”李雪玲被他一叫,惊道:“怎么啦?有人追来么?”那小男孩道:“没人追来,你现下不能睡觉,我们再忍忍,等会一起去我家,我住在林子东首。”其实李雪玲不过疲累而已,倒非那男孩所想,睡下便无法醒来。他听李雪玲说道“爷爷爹娘均躺在地上,流好多血”这句话时,知她全家惨遭毒手,不想那一声尖叫,引他来救之人,竟经历如此人伦惨事。
这小男孩每日起得甚早,这一日早上醒来,无所事事,忽听山上有人尖叫,他悄悄出门,摸上山来,转眼看到一队官兵,心中暗惊,不敢惊动官兵,抄小路饶将上去,适时救李雪玲一命。李雪玲低声道:“我困的紧,想睡一会。”那小男孩道:“不行,等下吃过东西才能睡觉,你起来!”李雪玲双目勉励睁开,问道:“你干么不让我睡觉?”那小男孩道:“此间极冷,你一睡下便会冻死,我可不愿和一个死人呆着。”李雪玲道:“死人?人死了会怎样?”那小男孩道:“死了……人死了身子会变臭,像茅房。”他转念一想,信口胡诌,心想:“吓吓她,若能让她精神集中起来,当不会再犯困。”接着道:“你想想,到时候你身边苍蝇蚊子随处都是,浑身上下臭不可闻,谁还敢靠近你?”李雪玲大吃一惊,说道:“我不要变臭,我不要变臭……”忽然想起爹娘,她颤声道:“难道爹爹和娘会变臭?爷爷也会如此么?”那男孩叹道:“想来如此,你一个小女娃娃,以后没了爹娘,只怕无法生存。”他自己不过四五岁年纪,口气间老气横秋。李雪玲黑暗中惊惧害怕,又往那男孩身边靠了靠,两人身子挨在一处,她身子不住发抖,说道:“我冷得紧……你……你有没东西吃?”那男孩伸手搂住她,觉她身子抖得厉害,说道:“你忍忍,再等一会,那些官兵人数不少。”李雪玲但觉身子暖和了些,耳听他细语安慰,心下大定,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我叫李雪玲。”那小男孩道:“李雪玲,不错,名字可以。不过我的名字可俗气,叫刘大牛。”这小男孩正是五年前无故重生的杨旭,他全然将自己当成刘大牛,五年来他用全部身心去照顾吕慧茹,全心全意将她当做亲娘,每每吕慧茹垂泪之时,刘大牛心中悲痛,总想着法儿逗她一笑,他如此孝心,吕慧茹自也不愿在他面前伤心。刘大牛年岁日长,整日价无所事事,常来山上一人独坐,山下景色尽收眼底,他在后世何曾见过如此山川之美?总觉世人一步一步将自己逼上绝路,二十一世纪无论何事均方便许多,儿童玩耍乐趣却也少去许多,他一边感叹着自然之美,一边心中暗暗寻思:“我究竟是去江湖上闯荡一番,还是在这山谷终老此生?”凭他后世经历,知道许多时下之事,若想入朝为官,想必不是难事。若浪荡江湖,没有绝顶武功却又不敢,这么耽搁下来,五年竟无法做出一个决定。
李雪玲笑道:“名字很好听啊,最少比狗子强。”刘大牛苦笑道:“你怎会想到狗子?”李雪玲笑道:“狗子是我朋友,这家伙胆子大呢,敢去烧掉他爷爷的胡子,你说厉害吧?”刘大牛道:“厉害,不过我可不会去烧我爷爷胡子。”李雪玲噗嗤一笑,说道:“那去烧掉你爹爹的胡子啊。”刘大牛气往上冲,他从未叫过刘天学爹爹,心中对他极是尊敬,怒道:“不准你拿我爹爹说笑!”李雪玲低声道:“对不住,你别怪我,好不好?”她软语道歉,刘大牛不好发作,小声道:“不论是何人,他若敢诋毁我爹爹,我定不放过他。”他口气中带着一股森然之意,李雪玲身子一缩,伸手搂住他道:“我怕……”刘大牛叹息一声道:“算啦,不说了。”说到这里,二人默默无语,僵持一会,刘大牛道:“我出去看看,你自己躲好,不听我声音,千万别出来。”李雪玲双臂使力,紧紧抱住刘大牛道:“你去那里?我一个人怕,你别走。”刘大牛笑道:“我去看看官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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