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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英雄们的安魂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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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英雄们的安魂曲(上) (第3/3页)



    ******

    因为飞行生物都是大块头,虽然还不满一支军团的满员编制,空军部队却独占了两个营区。

    空气里充满了鲜血,汗水,灰尘,皮革,金属,蜡和油脂的味道。

    战场的气味。

    安迪的注意力大半放在随行人员的讲解上,小半用于观察四周。这里伤员不多,士气也很高昂。骁勇的龙骑士即使经历了噩梦般的九月之战,依然保持了不败的信心,这是好现象。

    只是……安迪的心底盘踞着和鲁西克相同的阴影:空军的强大固然无庸置疑,数量和机动性却是致命弱点。万一敌人采用狼群战术,仗就难打了。

    无论是对付以灵活见长的有翼魔兽,还是从高空压制敌方的地面部队,都属翼人最为合适。可惜,除了他师弟一个半翼人,其他的羽族全部抛弃了这个世界。

    年轻的龙将知识渊博,对兵法也有涉猎。以前他的兴趣不在这上面,如今却必须拼命回忆那些理论,结合现实化为真正有用的判断依据。

    他也分析了比较经典的战例。联军成就最辉煌的七年,空军反而最黯淡,风采全被五爪龙们抢走。倒是初期表现优异,有很多可圈可点的谋略。

    旧格局是以数量最多的狮鹫骑士主攻,飞龙骑士掩护,少数五爪龙押阵。安迪想修改一下:分出部分狮鹫骑士多载一位魔法师,协助陆军强攻空间门。利用高度优势,杀伤力堪比单方面的屠杀。本来敌人如果不是厚皮的魔兽,让负重更大的飞龙骑士往下倒滚油也是残忍却有效的方法。还有射箭,投掷。飞龙骑士的箭法菜得可以,要他们在短时间内和弓箭手配合也不实际,投枪倒能应用。至于某些军官提出的,充分发挥飞龙的俯冲速度冲击敌阵,安迪认为成果不大,被敌人倒打一把更是得不偿失。

    但是这些想法,他并没有在刚才的会面中告诉空军总指挥沃德上将,而是毕恭毕敬地听候教诲。安迪很清楚自己的立场:一个新人。多嘴只会遭来嫌恶和排挤,谦虚、谨慎的态度才能获得好感,进而被接纳。

    而他本身的性格就是招摇的反义词,所以也不觉得有什么委屈。

    “……黑玫瑰军团是大家公认的王牌,你可以向他们的军团长多请教。她是个美人,也会乐意回答你。很抱歉你的军团因为是临时成立的,成员多数是见习生,不过他们都是学校的佼佼者。”

    “新人指挥配新手部下,再合适不过了。”安迪微笑。向导开始以为是讽刺,听口气又不像。

    “全是新兵怎么行。”麦先提出质疑。向导恭敬地道:“请放心,银龙王陛下,有老手专门指导,幕僚也是从参谋部特别抽调的精英。”安迪吃了一惊:“这…上将阁下太厚爱了。”

    “您是战神大人的弟子,阁下对您寄予厚望是应当的。大家都期待您成为明日的新星哪,哈哈。”

    果然,龙将不好当啊。安迪在心里苦笑,突然抽出背上的长枪,算准时机划了个半圆,巧妙地打落来势汹汹的偷袭。

    嚓!一把通体漆黑的骑枪深深插进地面。

    清脆的掌声响起:“接的好。”

    和声音给人的印象一样,那是个充满魅力的女性。灿烂的金发卷曲如波浪;曲线迷人的身段与黑得发亮的龙鳞甲非常贴合;金棕色的眼眸仿佛跳跃着两团火焰,闪耀着危险而强烈的光芒。

    黑色的郁金香。安迪莫名地联想到这个比喻,随即好笑自己不合时宜发作的浪漫癖,友好地笑道:“真是热情的欢迎。”

    “哈哈哈!”对方发出爽快的笑声,完全没有粗鲁的感觉,反而增添了野性美,“这哪称得上热情,我们给你准备的宴会才叫盛大。”她身后的男人们一齐起哄。

    “哎哎,维因大人,我们还在参观哪。”向导连忙劝解,“等安迪米拉尔大人熟悉了环境,你们再联谊也不迟。”这种特殊的见面礼,他早就司空见惯,根本不会阻止,何况是新人加入的必要仪式。

    原来她就是黑玫瑰军团的军团长维因-布鲁克。安迪有些意外,因为对方看上去和他差不多年纪。

    “好,我们也别给桑尼先生添麻烦。”维因摆手安抚部下的鼓噪,朝安迪抛了个飞吻,“一定要来哦,宝贝。”

    宝……宝贝?安迪哭笑不得,匆忙行了一礼后跟着向导离开。

    “啧,竟然是个贵族小鬼,战场什么时候成了摆家家酒的地方了。”一名龙骑士不屑地啐舌。身旁的同伴反驳:“他能接下大姐一击,至少实力过得去。”

    “我很喜欢那小子,他的眼神很不错,再多点血味就更完美了。”

    “大姐怎么看?”

    “呵呵,是个百合青年。”维因促狭一笑,上前拔起骑枪。

    ******

    同日下午,洁西卡递给华尔特一张纸。

    “呃,这是?”

    “我听露西说了,你还有个妈妈。”洁西卡笑道,“所以我派人把她接到上面的地址。开战前夕,你去看看她吧。”华尔特喜出望外:“谢谢你,洁西卡小姐!”

    “有亲人真好。”

    帕西斯十分羡慕。肖恩勾住他的肩膀:“帕尔的亲人不就是我们吗?”银发少年回了个大红脸。

    出乎众人意料,华尔特直到第二天午后才回来,还带着一个陌生的少女。

    “你们好,我叫艾莉。”纤细的嗓音,娇怯怯的姿态让人想起柔弱的牵牛花。哑然了一阵,帕西斯首先拉过华尔特:“喂,你打哪儿拐来的良家妇女?”

    “什么拐!她是我妈妈收养的孤女!”华尔特瞪目,随即傻笑起来,“嘿嘿,本来说要带媳妇回去,结果是我妈帮我找了媳妇。”

    “幸运的家伙。”帕西斯和鲁西克异口同声地吐槽。

    另一头,艾莉在人群里无所适从,不时偷瞄这边。见状,帕西斯意外地挑了挑眉:“身材是还可以啦,胆子未免太小了,原来你喜欢的是这种类型。”

    “要你管!”

    鲁西克倒不奇怪,华尔特心心念念都是成为男子汉,自然青睐需要他保护的女性。

    “威迪回来了?”洁西卡走进大厅。华尔特诚恳地道歉:“对不起,洁西卡小姐,我这么晚回来。”

    “没事,出发要明天呢――嗯?那位小姐是你朋友?”

    “那个…她是我的未婚妻。”

    “哦,恭喜。”洁西卡笑了笑。艾莉慌忙朝她鞠了一躬,躲到男友身后,神态像受惊的小兔子。帕西斯看在眼里,只觉这种女人他绝对消受不起。想到这里,目光下意识地瞟向菲莉西亚。

    “正好,你就带她出席今晚的宴会吧,礼服和首饰我会准备。”

    众人一愣,肖恩叫道:“又要举办宴会!?”洁西卡同情地拍拍他:“这次是饯别,你就忍耐最后一次,嗯?”肖恩沮丧地垂下头。

    不可否认,只要不说话,盛装的肖恩还是相当有看头的,足以蒙蔽不知情的人们。帕西斯和菲莉西亚更是无比相称,活象一对金童玉女。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外形和气质都无可挑剔,冷着脸依然魅力十足的鲁西克。

    婉拒了第三十八位贵族小姐,白发青年环视华丽的宴厅。华尔特正在教艾莉跳舞,气氛只能用甜蜜形容;帕西斯既要监督肖恩以免他露出难看的吃相,又要赶走觊觎菲莉西亚的苍蝇,忙得不可开交,大家都沉浸在欢乐的氛围里,惟独不见他想邀舞的对象。

    从一名侍者那儿得知了玛丽薇莎的下落,鲁西克走出大厅,在庭园里寻找。夜晚的空气很凉,弥漫着清新的露水气息。经过一座花坛时,他听到细小的异响,探头一看,高兴地唤道:

    “玛丽!”

    身穿淡黄衣裙的少女就像朴素的槐花,在阴影里颤抖了一下。

    拉转她的身子,鲁西克惊见她满脸的水痕:“你哭了!为什么?”

    “没…没事。”玛丽薇莎慌慌张张地低头抹泪,羞于让他看到自己丑丑的哭脸。

    “撒谎!”鲁西克气极,“告诉我!是谁欺负你?”想起那位侍者说玛丽薇莎在离开前曾被一群名媛淑女包围,顿时恍然大悟。

    可恶!那帮除了长相一无可取之处的女人,有什么资格瞧不起玛丽!

    玛丽薇莎哽咽道:“没有,没有人欺负我,我是自己伤心。”

    虽然被嘲笑,但这些年在大家的关怀下,她已经渐渐学会不再自卑,真正打击她的,是鲁西克和那些美丽的女郎站在一起的情景。

    她讨厌嫉妒的自己。

    “玛丽……”看着这样的她,鲁西克极为心疼,突然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道,“玛丽,我喜欢你。”红发少女睁大眼,震惊地瞪视他。

    “那个,你不用回答,我知道,你喜欢肖恩师父。对手是肖恩师父的话,我也没辙,但我会努力,成为配得上你的男人!”

    鲁西克脸红得快爆炸,手足无措地杵在她面前。

    过了仿佛一世纪那么长的时间,同样满面羞红的玛丽薇莎声如蚊呐地道:“我…我崇拜肖恩师父,不是喜欢。”

    “咦?”鲁西克傻眼,对方的反应让他感到一线希望,心不受控制地狂跳。遮着眼不敢看他,玛丽薇莎豁出去地道:“我喜欢的是你,露西。”

    身体一轻,她被抱起来,映入眼帘的,是白发青年发自心底的灿烂笑靥。

    “玛丽,玛丽,等战争结束,我就娶你!”

    ******

    古世历4598年春之月16日,一个晴朗的日子,初出茅庐的一伙人整装前往战场。

    “对了,空间门要怎么封啊?”

    踏进传送法阵的前一刻,华尔特终于想起被自己遗漏的关键问题。余人都踉跄了一下。鲁西克斜睨这个被美人冲昏头的师弟:“你到现在还不知道吗?”

    “啊哈哈哈。”华尔特干笑。肖恩拎起他胸口统一分发的项链:“看到没,就是靠这条链子。”

    “哎,这不是护身符么?”

    “哪有这么简单的!”帕西斯也白了他一眼,拍拍裹着精铁铠甲的胸,“我们身上的每一件装备,都是技术部的心血结晶。最差的皮甲也经过鞣皮和硬化处理;高级的链甲都有魔法防护;头带是风系法器,可以传达简单的命令;武器你砍下去至少能见血;还有最重要的项链,是矮人发明的[振动仪],只要把它扔进空间门,就能扰乱那附近的磁场,使空间门失效。”

    玛丽薇莎笑着补充:“所以军队里有句话‘头可断,血可流,项链不能丢’。”华尔特无言:什么鬼话!

    突然,他眼睛一亮:“对了,只是丢东西的话,叫随便哪个龙骑士过去一抛不就行了?或者叫地侏挖条地道……”

    “你想得美!”众人一致吼他。连肖恩也看不下去徒弟的无常识,道:“地侏最多只能一口气掘十米,到时不出来透气就会死。龙骑士更不可能,那么明显的目标,魔族又不是瞎子。就算施了隐形术,一旦靠近空间门,因为元素流动异常,所有的魔法都会自动破解。”

    “只有靠人力。”鲁西克冷冷地道。窒息的沉默笼罩下来。

    “七扇空间门,可能由七位军团长把守。”洁西卡开口道,“他们个个是强手,即使成功,也很难活着回来。”众人再次陷入深沉的静默。为了驱散这股气氛,帕西斯刻意开朗地提醒师兄:“你可要小心,别拿错了项链。”

    “啊,对哦,我还有一条。”华尔特想起师父送的法器。鲁西克谨慎地道:“拿下来吧。”

    “可是很有用耶!”

    “隐身在战场上没什么用处,魔兽的嗅觉很灵敏,我也把额环拿下来了。”

    “唔~~~”华尔特只好依依不舍地脱下月牙石项链。洁西卡从口袋里掏出一对绿水晶耳坠:“露西,你那个额环很好,还是戴着吧。这耳环的功能和头带一样,你戴上。”鲁西克有些为难:“我没有穿耳洞。”不管外表再怎么女性化,他的心态都是百分之百的男性,不得已穿女装也罢了,但是戴耳环……

    “是用夹的,很牢固。”

    无奈之下,白发青年只好换上额环,将耳坠夹好。其他人看得眼冒红心,晶灿的绿色和那双水青色的眸子相映而辉,更添丽色。

    “露西,你好美哦!”菲莉西亚陶醉地尖叫。帕西斯大力点头赞同。师兄的美已经超过引起嫉妒的范围,达到只要是人都会产生共鸣的程度。

    鲁西克举起拳头,揍得他们到处乱窜。一名军官忍不住叹气:“真是没有紧张感。”

    “呵呵,不是很好吗,太紧张的话身手会不灵活。”洁西卡包容地笑道。天生穷命的肖恩担心:“姐姐,这么多特殊装备,很贵吧?”

    “所以咯,这次我们是下了血本。不过都到这种关头,再留着钱也没什么意义――我们走吧。”

    水银色的光芒消失后,传送之间恢复了原先的暗度。

    东线――抵挡魔族最大也是唯一的防线总共有三座临时要塞:佩拉门迪,瓦根和洛西亚,扼守着敌人西进的道路。驻军多数是原奥斯曼帝国的士兵,指挥权则属于圣十字联军。登上旌旗飘扬的高大城墙,肖恩一行震惊要塞外的景象。

    一望无际的平原上,数不清的帐篷密密麻麻地林立着,大小不一,混合着简陋的防御工事。各族成员互相走动,由不同的语言汇聚成的声浪乘风传来。更远处,还有一道地基极长,像是残亘的石墙,看得出守护效果聊胜于无。

    “好壮观!”玛丽薇莎单纯地感叹。华尔特兴奋得跃跃欲试:“太棒了!”鲁西克却皱起眉头:“为什么是露天?”洁西卡叹道:“一来,要塞容纳不下那么多人;二来,待在城里只会成为靶子。”

    “咦?”听到后面一句,不知情的人们困惑地歪着头。一名参谋解释:“高等魔族对建筑物的破坏**远比生物大,这一点从九年前的[天雷]事件就可以看出。何况我们是要进攻不是防守。最重要的,如果是[不落之城]西塞也罢了,以这三座临时要塞的规模,根本挡不住敌人。固守城池,只会沦陷其他地方。”

    “那面墙莫非就是――”帕西斯手指远方。参谋沉重地点头:“嗯,是西塞的遗址。黑之导师……那个可怕的男人。我现在还清楚地记得,他是那么轻易地把不落之城搅成烂泥,连同那些撤退不及的地系法师。”

    众人只觉一股寒意爬上心头,惟独肖恩神经大条地想:对了,我还不知道黑之导师长什么样子,不过到时会有人指点,也不用问了。

    “总之,这是场艰巨的仗。”洁西卡淡淡地总结,“过去敌人只开两扇门,就把我们打得无还手之力。这次若七扇齐开,大家只有卯足劲才有一线生机。”菲莉西亚扁了扁嘴:“他们连莉也要杀吗?不能用我的名义叫他们停手?”在场大部分人都没想到这个突破口,一时愣了。

    “魔族视我们为蝼蚁,不接受任何交涉。”洁西卡苦涩地道。

    “他们才蝼蚁呢!”菲莉西亚气得小脸通红。她从小在人类当中长大,虽然无法摆脱“杂种”的阴影,潜意识还是把自己当**,所爱的对象又无一不是人类,当然会激愤这样的评价。

    安抚地拍拍她,肖恩热切地建议:“用传声魔法就行了啊,他们不听也得听。”洁西卡没有回答,只是用一种隐含无奈的眼神注视他。会意后,肖恩的神色也黯淡下来。

    在魔族看来,这个世界的生物全是供他们取乐的玩具,那有一半精灵血统的菲莉西亚,会被视为什么?

    而且菲莉西亚长得像父亲,魔族恨透了精灵王,又会接纳她吗?

    从长远角度看,身为另一则预言的主角,以及万一战败的重要人质,东方学舍也不会把她交给魔族。

    “莉……”肖恩只能紧紧抱住养女,温暖这个没有归宿的女孩。察觉他举动的意义,菲莉西亚感动之余,涌出新的疑惑和愤恨:难道,外公也不要她?

    这时,姗姗来迟的城防官率领部下出现:“对不起,盟主,战神大人,因为有个紧急会议……六皇子!”

    一眼看到人群里最耀眼的白发青年,他惊讶地大喊。

    鲁西克微妙地动了下眉,认出来人是宫廷侍卫长。洁西卡等联军军官都不知道他的身份,露出诧异之情。

    “太好了,六皇子!”城防官的眼角泛着喜悦的泪,大步冲上前,“陛下成天念着您,快跟我来!”

    “我不想见那个老混蛋。”鲁西克冷冷地拒绝。肖恩等人张口结舌:露西一向自重,就连气极了也不会骂人,现在却口吐粗言,他老爸到底有多可恶?

    “六皇子,陛下病危了啊!他知道您恨他,也不求您原谅,只希望见您最后一面!这也不行吗?”

    “……”鲁西克抿紧唇。他确实厌恶强占母亲,又不懂得珍惜爱护她的父亲,但毕竟是血肉至亲,听完这席话,心不禁动摇,

    “露西。”玛丽薇莎拉拉他的袖子,状似催促。叹了口气,鲁西克妥协了:“走吧。”城防官喜出望外,正要带路,洁西卡道:“我们先去巡营,你完事后,直接去你所属的战区。”

    “是。”

    ******

    在要塞最大的豪宅里,鲁西克见到了病重的父亲。

    “露西,真的是你!”已经接到通报的皇帝激动地坐起来,伸手想抓住他。见状,鲁西克微微柔化了脸上的线条,上前握住那只皱纹满布的手。

    任他有满腔怨气,面对一个垂危的老人,也发作不出来。

    “呵呵…咳咳咳,你还是这么心软,虽然脸总是板着。”老皇帝呛咳着笑了,以感伤的眼光端详他,“长得真像西尔达。”听到母亲的名字,鲁西克神情骤寒,情不自禁地加重手劲,大有将父亲的手捏断的架势。老皇帝痛得抽气,他年轻时也是有名的武者,如今只剩下满心失意和一身病骨。

    “你恨我,露西。可是,我是真的爱你母亲!只是我不知道怎么表达,她也不领情。我给了她荣华富贵,给了她无数女人梦寐以求的地位,她还成天顶撞我。连我用冷落教训她,她还自得其乐,快活得好象没我最好,这…这叫我怎么受得了!”

    “像你这种男人,只适合那些肤浅庸俗的女人。”

    这是进入房间后,鲁西克第一次开口,声音压抑、低沉。老皇帝被儿子的气势压倒,冷汗直冒,良久,哀求地瞅着他:“露西!”缓和神色,鲁西克松开手,用淡漠的口吻道:“算了,过去的事我也不想谈,如果没什么事,我走了。”

    “等等。”老皇帝从枕头底下掏出一把镶嵌蓝宝石的精致匕首,递给他,“拿着这个,王室的传家宝――[龙眠]。”

    “……为什么给我?”

    老皇帝苍凉地道:“因为王家只剩下你和我了。”

    “怎么会!”鲁西克大吃一惊,“王兄们呢?还有弟弟、妹妹?”

    “别提你那几个王兄!在国难当头的时刻,他们还为了王位争得头破血流!”老皇帝气极攻心地咳嗽,一旁的侍从连忙端水送药,鲁西克也拍打父亲的背,帮他顺气。老皇帝挣扎着说完:“两个同归于尽,一个被暗杀,还有一个被圣域处刑,其他人都在九年前的雷击中死了――露西,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不会眼睁睁看着奥斯曼亡国的对不对?算父王求你,回来继承我的位子!”

    “我明白了。”鲁西克接下匕首,眼里浮着清冷的觉悟。他对王位没兴趣,但既然福斯家族只剩下他一个,他就有义务承担这份责任。

    “谢谢你,露西!”老皇帝欣喜若狂,忙不迭地道,“我们即刻启程,回去举行登基大典!”

    “父王。”鲁西克沉声道,“我参加了战争。”老皇帝惊怒至极,半晌才回过神,“战争!?他们竟然让你参加战争?我不许!这怎么可以!和当初说好的不一样!露西,你别怕,你是奥斯曼的下任皇帝,有权不接受征兵!”

    “我是自愿参加,也不会退出。”冷静地听他吼完,鲁西克收起龙眠,拂了拂森绿色的披风,“身为最后一个王室成员,我责无旁贷;但我同样是联军的士兵,必须听从上级调派。”

    “露西!露西!”

    身后传来的凄切呼唤拉住白发青年的脚步,顿了顿,转身扔下一句,“我会活着回来,你放心。”

    ******

    巡视了所有的战区,洁西卡带着幕僚团和帕西斯来到位于后方的司令部。这是栋用青晶石建造的坚固小楼,四周由最精锐的亲兵队守卫,岗哨森严;结界更是里三层外三层包得严严实实,堪称无懈可击。

    司令部多数是起督导和象征作用,具体的指挥,各战区的高级军官们就能胜任。

    “帕尔,你要有心理准备。”走在廊上,洁西卡意味深长地瞥了眼身后的人,“这场战争并不像表面那么光辉。”

    这是……看清门内的情景,帕西斯睁大眼:黑袍!还有死灵法师!

    房里的布置和一般的帅帐没两样,会议桌、地图、椅子、推演战局用的兵棋、传音水晶、投影装置,异常的只有那些被外界归类邪恶的法师和一些帕西斯认不出的奇怪道具。

    侍从兵很快为入座的人们端来茶点,他从而意识到自己扮演的并不是随从的角色,那又是什么?

    “别想太多了,帕尔。”看穿他的心思,洁西卡直截了当地道,“我只是受你师父所托,照顾你而已。”帕西斯露出别扭的神色:“我不想待在安全的地方。”

    “在前线,哪里都不可能安全。”

    “但这里至少安全得多吧!”

    “呵呵,你这孩子。”洁西卡轻笑,拍拍他的头,“好好学习吧,你是死灵法师,不是吗?”闻言,几名灰袍立刻投来冷电般的视线。帕西斯被他们看得怪不自在,讷讷道:“那…那个,我只是学徒。”

    没有理会他的澄清,法师们自顾自测试,满意颔首:“真是好材料。盟主,请务必把他交给我们。”

    开什么玩笑!帕西斯正努力安抚被这些阴森的家伙吓得直打哆嗦的噗噗,忙得只能在心里抗议。

    啧!就算是死灵法师,也应该阳光灿烂一点啊!

    “他已经有师父了,只是来见习的。”

    一阵遗憾的唏嘘。洁西卡笑道:“等空闲的时候,你们随时可以教导他。”帕西斯若有所悟,道:“洁西卡小姐,他们的任务不是召唤骷髅之类,而是操控死者吧?”

    “是,我们不是不死的魔族,人员不足时,只好用这个法子补充。”洁西卡并非自我辩解,而是平淡地称述事实。

    “那恕我直言,华尔特的主意正好派上用场,让死去的地侏去封空间门!如果没有现成的新鲜尸体,就把他们变成尸体!现在已经不是讲什么人道的时候了,牺牲几只地侏换来胜利,绝对值得!”

    洁西卡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过头:“没用的,曾经有地侏主动向我请愿。”

    “失败了吗?”帕西斯听出言下之意。

    “嗯,被魔兽撕得粉碎,敌人早防着我们这手。”

    帕西斯忍不住叹气。洁西卡弹了他一记:“你这个小鬼,安安静静喝你的果汁,别去想些有的没的。”帕西斯很不高兴,却不得不承认十九岁实在是个尴尬的年龄。而在精神上,他也远远没有成熟。

    哼,我一定要追上露西和安迪,至少不能被华尔特比下去!把饮料让给宠物,帕西斯气鼓鼓地嚼着小饼干。

    “盟主,那边有消息传回来了,一切顺利。”

    一名法师上前汇报,洁西卡点头表示收到。帕西斯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

    ******

    经过努力,安迪已经适应了军队的作息,与同事和上下级也相处甚欢。这天,所有的高级将领聚在帅帐里,针对司令部的秘密指令商讨部署,突然一个闯入者扑了进来。

    “安迪――”

    “肖恩师父!”年轻的龙将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抱了个满怀。余人当场石化,不敢置信地瞪着那个在徒弟身上蹭来蹭去,喃喃好想好想你的青年。

    这…这家伙就是神明的代理人,我们的希望?

    简直是噩梦……

    意志坚定的军人们也产生了晕过去的冲动。安迪欣喜地回抱师父:“你怎么来了,刚到?”

    “没,前天就到了,一直在认识新朋友,抽不出空。”

    “莉她们好吗?”

    “哼,他们想打仗想疯了,不理他们。”肖恩赌气地道,又引来一阵抽气声。这才注意到帐内有其他人,他兴高采烈地打招呼:“大家好,我叫肖恩。”

    ……知道你是肖恩。众人用白眼看他。肖恩不解:怎么好冷淡的样子?安迪已经明白原因,干笑道:“对、对不起,阁下,我先失陪一下。”拉着师父一溜烟冲出去,提点他谨言慎行。

    沉默片刻,上座的空军总指挥沃德上将威严地咳了一声:“各位,我们要自力更生。”

    众人肃然点头,用比刚才更认真的态度继续讨论。

    ******

    春之月19日,战云密布。

    这一天,魔界宰相站在透明的玻璃墙外,看着他的女性克隆体,也是唯一的女儿。

    黑眸有瞬间的犹疑,最终还是湮灭在仇恨里。

    然后,他转身离去。

    而联军方面,自清晨起就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张力。东方盘旋着诡秘的阴云,随着时间的流逝扭曲变形,渐渐形成漩涡状的气流;地面轰隆作响,像承受不住某个正在显形的物体一样。

    当迷雾终于散开后,总共七扇仿佛金属制的巨门出现在遥远的地平线上。

    不多不少,七扇。

    深邃的黑暗倾泻而出,化为数以万计的魔影,汇入早就排列好的方阵,等候上位者的调遣。

    尚未从这波冲击中回过神,不知谁发了声喊,人人抬起头。

    一道贯穿天际的裂痕映入眼帘。

    开始,只是光纤般的细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宛如一张恶意咧开的大口,嘲笑着不自量力,妄图向强大的侵略者挑战的人们。

    铺天盖地的异形蜂拥而出,占据了天幕。

    宛如噩梦的景象再次袭击了每个人。

    以[天之痕]为开端,正式爆发名为[黑色一周],惨烈的降魔战争总决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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