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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零章 、领导之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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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五零章 、领导之难 (第3/3页)

但是他们的工资的确是很少,付出与所得根本不成比例。

    赶上案子,刑jǐng们天天在外蹲守,每天睡眠不足五小时,吃的是馒头,孩子和家根本顾不上。嫌疑人抓到了,要连夜审,他们中许多人工作十几年了,工资才一千块钱左右……

    说到刑讯逼供,孙伟和肖子鑫不否认过去偶尔发生过这种情况,但是现在没有一名干jǐng敢去殴打犯罪嫌疑人或是指望这些破案,因为国家法律制度越来越严格,自己大会小会也无数次强调过,不管犯下何种罪行,被抓的也是人,是人就要拿对人的方法对待。

    如果发现谁还搞刑讯逼供这一套,他决没二话,就是“把身上的jǐng服脱下来回家吧!”“你不要忘了我们没有权利逼着人家自证其罪!”

    这是法律规定,也是所有jǐng察的底线。

    呵呵,不过,说起这个,一年多之后,孙伟心里也发生了许多奥妙的变化,现在,打人、刑讯逼供,仍然存在,又有反复了,他也懒得再管那么严,有些人,你不打,他就不说,还跟刑jǐng玩哩格啷,气死人,手下人面对那些重大的犯罪嫌疑人,不打他真不说,怎么办??

    呵呵,打就打吧,只要别打死人……

    可是,还是有人拿这个污水往自己的下属脑袋上泼,而且是同为国家、社会安宁效力的执法机关。

    这让孙伟一想起来就感到愤怒,也感到无以表达出内心世界的悲愤与苍凉。

    都是爹娘养的血肉之躯,jǐng察拿的只是普通公务员工资,摸摸自己的良心,拿的是纳税人的钱不假,但是悬圃县公安局大部分人的付出远大于他们得到的回报!

    有一次跟副局长阮涛谈到处理过去一个县城黑社会团伙的打击时,全县都沸腾了,老百姓无不欢欣鼓舞,奔走相告。他认为老百姓对代表着党和国家意志的执法机关没有任何特殊要求,只希望在它们的保护下过平安无事的rì子,哪怕贫困一点。然而,“三哥”和“苏军”两大团伙至今不判,岂止是仅仅危害老百姓这样简单?

    他们残害的是悬圃县整个社会稳定和经济发展!

    但就是这样事实确凿的大案,最后检察院居然也退回了好几次。

    我考!

    孙伟和肖子鑫一听到这样的信息,无证啊!孙伟最后什么也没说,既没跟万人之上的市委书记唐山说,也没对县委书记高文泰说,更没对辛苦半年之久的部下们说,他知道,在悬圃县当前的执法环境下,作为公安局长要想不被人提前“暗算”,等待有所作为,他只好默默无语在法律文件上签字……

    不过,最终他签字的文件并不包括“三哥”和“苏军”两案(有关部门想以治安事件处理,意在放虎归山)。

    岂能不异常悲哀与无奈?!

    这也许就是他早晨面对楼下县委县zhèng fǔ门前那一幕现实,着老太太一家哭诉而选择离开,离开后又有一种东西在心中搅得他无法安心工作的原因!

    “三哥”和“苏军”两大黑社会案至今没判,象生锈的钉子一样,钉在他的心里,钉在悬圃县公安局的耻辱簿上。

    还有刚刚拘留关在守所的那个高毛……

    他知道能够让一家老小长久跪在县委县zhèng fǔ大楼下要求主要领导给个“公道”的事,一定有重大冤情和其内在原因,说不定又与那条罪恶的仿古一条街有关。而正是这条著名的sè情一条街,成为他从jǐng二十多年来唯一走麦城的屈辱之地。一次又一次打击处理,过问又如何?

    潜意识里,他倒是希望那一家老小的举动引起领导重视,呵呵,最好直接上市委去跪,在悬圃县才会真正引发一场超级地震吧??

    这还不是令孙伟最气愤的事情。最严重也最无法说清的还有背后的一些东西。作为一县的公安局长,他并非能够按照宪法所赋予他的权力dú lì办案,想怎样干就怎样干,只要证据确凿、程序合法想抓谁就抓谁。上面还有县委县zhèng fǔ、市委、市zhèng fǔ和众多常委领导,这种权力关系非常复杂……

    有时候就算不是特殊利益集团,最起码也是权力机关某个人物与另外一些人有很密切的关系,包括个别涉嫌犯罪的人大代表或政协委员身份。查这样的人,有的领导表面上支持你,内心却不支持你,公安局如果负责任、较真,就是要查处,那就必须要提交讨论,这也是一个程序问题。

    那么开会研究的时候,领导就说,要全面的问题,某某人对我市经济发展影响很大,等等再说。

    虽然没有明确表态,“等等”就是态度。

    公安机关就要遵照执行。

    ……

    总之,无论是当了一年多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长的孙伟,还是刚刚上任没几天的肖子鑫,他们晚上偶尔在办公室或一起去宾馆吃饭时,交流最多的就是上面这些令人生气、尴尬和难堪的深层次问题。据说,主要领导搞“一言堂”在省一级不严重。个别地市一级就说不清楚了,而到了县一级,比如在悬圃县,原来是姜永军(原县委书记――王国清书记前任,现市委副书记,已调到省里)一言九鼎,现在就是唐山说了算。

    一句话,不能监督。对此孙伟局长深有感触。

    他也是一个副县级政法干部,对官场哲学并不陌生。一个“副”字,在中国何止天壤之别?

    一般来说,对一个副县级的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长孙伟,即使是他的第一副手(比如政委肖子鑫)走路都得差半步,何况其他副局长们。那么上面呢?比如说县委县zhèng fǔ和市委市zhèng fǔ那些正县、地级主要领导呢?如果没有确凿的犯罪证据,一些特殊人物包括苏军这种双重身份的人物上面一般不会查,公安机更不敢查。

    但是,对黑社会犯罪活动打击不力,老百姓以为他孙伟在包庇或纵容,这个黑锅要他这个县公安局长来背。

    “tmmd!这公平吗?伙计!”

    肖子鑫摇头,当然不公平!

    可是他们还要常常在一些特殊场合忍受领导们的斥责。另一方面,一个地方,现行体制下,执法机关包括公安局还有他们这两个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长、政委,并非dú lì王国,对权力也没办法监督。只小小的仿古一条街,就已经牵涉了他们太多的jīng力与工作……

    虽然上级监督下级是实的,但市委书记和县委一些主要领导的问题省(市)纪委只要不查,下级监督上级是虚的,谁敢监督比自己大一号的领导?

    特别是在没有很多证据的情况下,谁敢说市委书记或市长与悬圃县的这条不同一般的仿古一条街这个敏感部位有问题呢?

    孙伟不敢。

    肖子鑫当然也是同样……

    呵呵。

    半年多来,脾气暴烈、一身正气的孙伟已经被磨砺得差不多了,管他呢,他马的,麻痹的,爱咋地咋地吧,他越来越没有脾气,也越来越显得圆滑,没有跟领导有过公开的碰撞,但是底下的矛盾肯定有,特别是涉及整顿、打击仿古一条街的严重违法犯罪问题,个别领导干部子女违法问题,家庭庇护问题,亲属问题,权钱问题……

    这样的事就更复杂了。

    在悬圃县这样的山区县城,一个干部到了局(正科)级,和市委、市府领导可能就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了,有的干部整天都往某一个人家里跑,这种关系可想而知非常密切,孙伟从初到悬圃县的雷厉风行、疾恶如仇,到今天不得不在许多法律文件签字前必须充分考虑这种关系的存在……

    近了说,是一种私心,有保位子之嫌,远了说,谁又知道这不是一种隐忍的策略,为最后对仿古一条街重大犯罪团伙有力一击保存实力呢。

    比如高毛?

    “三哥”和“苏军”就是最好一例,虽然至今没判,但高文泰书记、肖子鑫和孙伟他们还有一些领导已经多次去市委,协调催促有关部门。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无论如何此次也不能轻易让这些家伙走出守所了,否则的话,公安机关脸子无光,今后的工作更是难干。而他们庆贺之余会愈加变本加厉和猖獗,更会仍然活跃称雄于仿古一条街。

    孙伟明白,目前他只能做到这一步,谁当公安局长也如此。

    这时候,政治部主任于勇敲门走了进来。

    “局长,你要的材料都在这。”

    孙伟点头。

    于勇肖子鑫也在,笑呵呵点头:“肖政委也在啊?”

    “恩,跟孙局长研究工作。”

    孙伟的思路一时间并未从思绪万千中走出来。但于勇让这思绪断了一下,那些材料是他布置给这位政治部主任办的。

    于勇离开后,他坐回办公桌前翻阅起来,然后把材料起身递给肖子鑫,想起许多天前的一件事。

    悬圃县仿古一条街之所以得到全省社会治安“重灾区”的称号,确实有其沉疴顽症。黑恶势力虽受到打击,但根子未除。他也似乎理解了前任为什么会给自己留下了这样一个难以收拾的烂摊子。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一个城市的社会治安好与坏,首先问责的就是公安局长。然而,长期以来仿古一条街背后的确已经形成了一股势力,不,不是一股,而是多股――其种种表现有目共睹。悬圃县一直没有树立起足以保障城市健康发展之正气,这一点从上几任原公安局长于大伟、分管刑侦、治安的刘副局长他们就早已开始了,不从城市自身找原因绝非明智之举。

    几任市委、市府主要领导希望下面八个县市区城市繁荣当然是个主因,穷山恶水出刁民自古使然,这个城市个别领导利用手中权力和影响越来越多地被少数居心不良之徒所控制,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事情屡见不鲜,打着发展旗号不惜血本甚至于不顾廉耻地充当保护伞,权换钱,权换sè……

    这些幕后的人不出资或极少出资,只在一些关键时刻为黑社会恶势力所利用,负责围攻打援,制造声势,只要注意一下公安机关对仿古一条街采取行动时骤然出现或增加的那些莫名其妙甚至极有针对xìng的谣言,便一目了然。

    孙伟和肖子鑫研究工作的结论是:如果连这种情况也可以宽容,非但不能满足繁荣的愿望,只能适得其反,造成这种好人难当,恶魔逞强的混沌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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