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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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还没放明，王鸿宾教授就开了灯披衣起床了。实际上他几乎一夜没有睡觉。这是什么日？在他一生这是一个不平凡的日！他，一个年过半百、一生埋头治学的老学者，竟也起了这样一个奇异的念头――他要像青年人一样亲自去参加游行示威，亲自参加“十二月十日”这个华民族为挽救祖国的危亡、为争取民族的自由而奋起斗争的日。

    在起这样一个念头之前，他当然不无矛盾。他想到了反动统治者的淫威；想到了多少爱国人士只为争取起码的自由和民主权利而身陷囹圄，甚至因此上了断头台；他想到了他也许因此而被学校解聘而失业，甚至被捕入狱。那么妻、他心爱的女儿们，将失掉丈夫，将失掉父亲；而他自己呢，也将吃到从没吃过的苦头。但是这些顾虑，这些忧念，敌不过他胸燃烧着的正义的烈火，他终于还是行动起来了。他王鸿宾从来就是一个忠正不阿的、忠于自己祖国的、致力于民主的人。他，从来也没有在暴力面前屈过膝。虽然当年由于和胡适的接近，受过他的影响，许多问题认识不清；但是，后来在进步同事的帮助下，在他女儿和青年学生的鼓励下，他终于从辩证唯物主义、从马克思列宁主义的学说把自己的思想澄清了，解放了，也把自己的头脑武装了。

    如今他已认识到世界潮流所向，人类大势所趋，**必将在全世界全人类获得最后的胜利。而那些**人的坚贞不屈、为了人民和祖国视死如归的伟大精神更深深使他向往。他鄙视自己的胆怯和私念，他不承认自己的年老和衰弱。一个人如果碌碌无为，只为自己渺小的生存而虚度一生，那么，即使他高寿活到一百岁，又有什么价值和意义呢？又有什么真正的幸福可言呢？因此，他不仅捐款、动员别人捐款援助了“一二”，并且还决定了参加“一二一”的实际行动。他还找他的好友吴范举以及其他进步教授一起参加，虽然有些人因各种原因不便于参加，而他却在兴奋一夜不眠地等待到“一二一”的天明。他穿好衣服天还不亮，他的妻也从另一张床上醒来了。她一边穿衣，一边向丈夫怯声问道：“鸿宾，你的主意不能变啦？你知道你今年多大年纪了吗？――五十啦。”

    “知道！知道！”王教授急忙倒了一点暖水瓶里的水，胡乱擦着脸说，“秀，你可不知道世界上有十岁的青年，也有二十岁的老头呢。我的主意已定，请君不必多言！”他拿起桌上的一副眼镜用一块绒布揩拭着，揩了两下，忽然又觉得不对劲，急忙对妻说，这副眼镜不好，不结实。根据‘一二’的经验，恐怕要动武的。你去给我把那一副玳瑁黑边的找出来，那个戴着比较牢稳。万一打碎了眼镜，我这一千二百度的近视眼如何还走得路呢。”

    王夫人站在地上不动，她瞅着丈夫，忧形于色。

    “鸿宾，你真越变越成孩了！这是开玩笑的事吗？晓燕――我们已经把她舍出去了，把她交给革命，随她去了。可是，你，你……鸿宾，你想想，我今年――也快五十岁啦，凌燕，她们还小。你这大年纪，这冷的天气，万一……”她说不下去了，这温存的妻，这善良的母亲不禁用手巾擦起泪来。

    “哈教授反而大笑起来。他用大手在妻的肩上一拍，笑道，“你们女人家真是事多！都像这样，都没有人敢去冒一点点险，世界不就毁灭了吗！去吧，赶快给我做点东西吃，吃得饱饱的，好和小伙们比一比！”

    王夫人做了一大碗鸡蛋挂面汤，又端来几块油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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