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第2/3页)
抱住她的肩膀,把脸挨在她耳旁,吃吃地笑着,说:“好孩,犹豫什么?‘新的恋爱不起,旧的恋爱不会消灭。’这是哪个学家的话呀?你那个老夫可真不值得爱,还是大胆地创造新生活吧!”
“不,他爱我,我怎么能忍心离开他。”道静感到不能再开玩笑了,白莉苹是在真心实意地和她谈话。于是她摇着头低声回答。
“等着余永泽给你挂节孝牌吧!”白莉苹的脸色变庄重了,嘴角带着一丝讥讽的笑意,“你还想革命哩,连这么一点芝麻粒大的事情――私人的事情算得什么?――都不敢革,还说别的!”
轻轻的一句话,可把道静刺痛了。她放松了白莉苹的手,低着头坐在椅上不再出声。她知道她和余永泽之间已经有了一道不可弥补的裂痕,这裂痕随着她对于新生活的奔赴,是在日益加深。可是她可怜他,这种感情,像千丝万缕绊着她,同时,她又认为革命者是不应该关心个人的问题的,于是她忍住了矛盾的痛苦,忍住了一切的不满,希望就这样和余永泽凑合下来。可是白莉苹的这句“芝麻粒大的事情”使她恍然若有所悟,她朦胧地意识到自己不是对于个人问题看得太轻,而是过重;是在一种“不必关心”的掩饰下的苟且偷安。
她迷惘地望着窗外蓝色的天空,沉默着。白莉苹却以为她生了自己的气,她歪头对她观察了一下,就抱住她,哄小孩似的:“好啦,小林,别生气啦!既然你那老余这么可爱,你就去爱吧!我可不敢拆散你们。不过,我告诉你一件事,”她松开道静的手站起身来,神气很严肃,“你不是知道崔秀玉到东北义勇军里去了吗?当初她希望许宁和她一同去――他们的感情已经怪深的了。可是许宁――你不是也知道他讲起话来一套套挺漂亮吗,可是办起事来就不大带劲了。他不去,舍不得妈妈,舍不得学业――当然也怪我,我也把他拉住了。可是不能不佩服小崔,她正上着学,也正恋着许宁,可是为了革命事业她一甩袖就走了。小林,你别学许宁,也别学我,还是学小崔――你大概不知道,她是朝鲜人呢。”
“朝鲜人!……”
道静看着白莉苹的嘴唇一张一合地动着,微微惊讶地重复了一句,就再没有话说了。
她回到自己房里后,心情烦恼,一头倒在床上,陷入纷乱的思潮。
天黑下来了,她连晚饭也忘了做。
“静,你多美!真像海棠春睡的美人儿……”余永泽不知什么时候走进屋里来了,他瞅着侧卧着的林道静,悄悄地说。
道静没有理他,拿起一本书盖上了脸。他就走上去拿下书本,顺便向书皮望了一眼――《资本论》。他微微蹙蹙眉头笑道:“马克思先生的大弟,您又在研究什么问题哪?”
“干么讽刺人!”她对他的脸看了一会儿,忽然感到:她所爱的那个余永泽早已不存在了;这个人已经变得多么庸俗可厌了呀。于是一种失望的气恼冲上心头,她不由得又冲口说道:“马克思的弟总比胡适之的弟强!”
“你说什么?”余永泽也有点恼火,“胡适之的弟有什么不好?”
“好极啦!专门拍统治阶级的马屁,拍帝国主义的马屁,帮蒋介石来统治学生,那怎么会不好呢?”道静把书本向床上一丢,轻蔑地扭转了身。
余永泽两手抱住头倚在桌上。他竭力忍耐着,终于还是抬头冷笑道:“革命呀,奋斗呀,说说漂亮话多么好听呀!可是我就没见过几个革命的少爷、小姐下过煤窑。因为这总比喊几句什么普罗列塔利亚、布尔乔亚之类的字眼要不舒服得多!”
“不许你胡说!”道静跳下床来,激忿地盯着他喊道,“你已经叫我受够了,请你发发慈悲叫我走吧!”
一句话就把紧张的空气冲散了。余永泽变得像秋虫儿一样可怜了。他嘶哑着嗓哀求着:“亲爱的!我的生命,你不能走!”
临睡前,两人才和好了。余永泽看着道静,高兴地说:“今天我回来的时候本来挺高兴,想赶快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不想咱们又闹了个误会吵起来。静,以后咱们不要吵了……不说这些了。你知道毕了业,我的职业不成问题啦,这不是好消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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