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妖 (第3/3页)
里转眼伸手不见五指,夏翩跹就此已是辨不清对面那边叶声闻的情形了。
而身旁方子天则看的聚精会神,只见叶声闻撕开了死人的衣服。
时下六月初,酷夏未至,野外露宿夜晚尚寒,义军多数都穿薄皮子单袄,他撕破坚韧的皮衣竟如裂布撕纸,毫不费力,随即手抓一立伸过去划开死人胸腹,叶声闻将内脏一一拽出,在鼻子下细细嗅闻,闻一件,丢一件。
方子天暗自嘀咕,心说怎地还闻上了?这练得哪门子功法?
但见天上黑云遮满了半个天空,犹似一张大青纸上泼满了浓墨,乌云中电光闪烁,更增心中惊怖惶恐之感。
轻雷隐隐,窒滞郁闷,似乎给厚厚的云层裹缠住,难以脱出。
“方才还晴晴的,怎么说来雨就来雨了?”夏翩跹把声音压到最低问道。
方子天分神敷:“云生从龙,风生从虎....我操!”
转头正待再问,却没来由的听他骂了一句,夏翩跹急道:“怎么了?怎么了?”
方子天一脸惊骇,嘴巴大张两眼出神。半晌才回道:“你相好的怎么还吃人心呢!”
夏翩跹听得一愣,正待开口,便在此时,突然电光一闪。照得满地大亮,夏翩跹猛见那边帐中叶声闻蹲在地上,手里捧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心,正在低头大口吞嚼,那心仍在淌血,上面脉络纠缠。
这一惊非同小可,夏翩跹大骇之下双手死捂住嘴巴才没有惊叫失声。
“别做声,他并有注意到我们。”方子天见她害怕,赶忙先下个命令。
夏翩跹捂着心口,不敢往那边再看。拽了拽方子天的衣角道:“先撤先撤,撤了再说。”
正从地里拔出短剑的当口,雷声又轰轰响起。霹雳声中电光一闪,似是天神的刀光划过长空,天边擦亮的一瞬,夏翩跹忍不住又往那边扫了一眼。
这一次她看得清清楚楚。
那啃掉一半的人心被丢在地上,叶声闻半伏着身子,背心一起一伏,像是感到了潜在的威胁,面目狰狞的脸上两颗绿眼射出凶光,正不怀好意地盯向这边,当真可怖之极。
夏翩跹第一反应就是要先伤了方子天给自己赢些乘隙抹油,却不料方子天抢先一把将她按在地上。
“别动!他看的不是我们!”
夏翩跹一百个不信,暗道这里都是民兵不看你还有谁可看!
蓦地,一股浓重的腥气冲进鼻孔,接着头顶营帐的帆船布上传来了密密麻麻的沙沙声。
那声音响了好长一阵,就像是有许多只人手在同时挠墙。听的夏翩跹只觉脑浆都跟着那声音翻涌,闭了眼睛双手捂耳抓头,恨不得将十指插进脑袋里去。
心下正自烦乱的当口,突然觉得胳膊上被方子天捏了一把,夏翩跹立时回过神来。只见方子天趴在地上捏着鼻子急切的打着手势,看那意思是让自己别喘气,也别说话。
一向的对什么都满不在乎的方子天突然神色如此紧张。看的夏翩跹手心捏了一把汗,闭了气轻轻抬头,就见此刻帐帘外翻涌着一大片鲜红的雾气。
雾气飘入营帐,转眼间身后熟睡的几个民兵便没了气息。
世间的至毒之物,其颜色的艳丽程度往往与毒性成比,越是鲜红翠绿、色彩艳丽的东西毒性就越是猛烈。这红雾的毒性真不知是何等的厉害,聚而不散,这么大的雨尚且压制不住,若不是方子天提醒,夏翩跹必然和帐中那些喽啰兵一样难免会将毒雾吸入七窍,在顷刻间中毒身亡。
联想到之前那帐顶的莎莎响声,夏翩跹心道此中必有一条大蛇,没准是条成了气候的蛇精,更说不定这就是白娘子现真身,不过还真不知道她不在西湖雷峰塔好好呆着,怎么逃到山东这来凑热闹?
自古以来白素贞这个名字总是代表了人们对男女自由恋爱的赞美和向往。此时夏翩跹胡思乱想,也并不担心叶声闻安危,因为方子天说过妖甲上身百毒不侵,只希望他在那边不动就好。
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那白娘子的真身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心中就猛的一跳,定睛一瞧,只见那雾气之中竟然是有很多人在排队走动,可那些人只露下身,腿部往上却都隐在雾里,始终无法看清。直觉告诉她,这不是蛇精。
过了半盏茶时分,帐前的红雾突然变淡消散,只这一个照面,夏翩跹就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慑,雾里根本没有人!里面竟然现出了一个灶台一般大小的脑袋,显然是一只巨大的虫子。
只见它头上长了两条鞭子一样的触须,口中发出粗重的喘息,每一呼气,便吐出一团红雾,早把它的身体笼罩在其中,窥不到全貌。
方子天眼力极好,又靠着帐帘外近些,红雾才一散开他便将这庞然大物看的真真切切,这竟一条三丈开外的大长虫(蜈蚣的别名),它一节节暗红色的身子扁扁的,钳子状的口器要说能同时吞掉两个活人也不为过,身下更有无数不停动弹的巨足,一条条虫足有人腿粗细。
这一眼看的心下骇然,方子天险些憋不住嘴中那一口气。
蜈蚣之属,都以脚足的多少来断定其习性的猛恶程度,这精怪的虫足之多,看的让方子天头皮发麻。
幸好那蜈蚣摇手摆足,就这么漫无目的在两间营帐之前游走了过去。
许久之后。
随着炒豆子一般的游走之声止歇,夏翩跹心下好奇,待到觉得安全了,她起了身子想悄悄的跟出帐外再瞧,一抬头却见叶声闻正站在对面帐子里对她猛打着手势,看样子他已恢复了神志示意她赶快过去。
冲他笑了笑,夏翩跹回看了一眼这边营帐,却早已不见了方子天的影。
这时天边云开雨散,站在两间营帐的过道上,夏翩跹伸手扇开已经淡薄的红雾,止不住好奇心的定睛再看。
地上足迹尚在,可那么大一条虫子竟然不见了。
茫然的望着那蜈蚣走过的方向,唯见徐鸿儒大大的军帐在月下傲然矗立。
(注:此章书中人物方子天对女子ru房的说辞描写的古体词语出自《乳赋》,《乳赋》是中国**创始人之一,五四新文化运动先驱陈独秀先生早年所作,此文创于1916年夏天,并非明朝天启二年之前的古文章,引文于此只为加强角色风格,望精通于历史,诗词的读者看官莫要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