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顾况把乡愁折进船票,羁旅唱进竹枝 (第3/3页)
跟他说,楚地人唱竹枝词,总爱提娥皇女英的传说——当年舜帝死在苍梧,娥皇女英追过来,哭出血泪,滴在竹子上,成了“湘妃竹”。顾况摸着驿站里的竹桌,上面的纹路像眼泪,想起这些年的日子:贬官、赶路、想家,不也像娥皇女英一样,在“追”一个遥不可及的梦吗?
他借着酒劲,写了首《竹枝曲》:
“帝子苍梧不复归,洞庭叶下荆云飞。
巴人夜唱竹枝后,肠断晓猿声渐稀。”
诗里有舜帝的传说,有楚地的竹枝词,还有他的“肠断”——历史的沧桑和个人的飘零,混在一块儿,比山路还难走。
第二天赶路,他听见路边的农夫也在唱竹枝词,调子跟老掌柜的一样,却多了句“日子再苦也得走”。他觉得,羁旅不算什么——农夫们天天在山路上走,比他还苦,却还在唱着歌;娥皇女英虽然悲伤,却留下了“湘妃竹”的故事。他的漂泊,至少还能写成诗,能让后人知道,中唐有个叫顾况的人,曾在楚地的山路上,唱着竹枝词,想着家。
他的羁旅从来不是“为赋新词强说愁”,是真真切切的“痛”——走破了鞋子,冻坏了手脚,想家想得心发慌;可也是这些“痛”,让他写出了最真实的诗,让他明白了“日子再苦也得走”的道理。就像楚地的竹枝词,调子悲,词里却藏着“韧”——再难的路,只要接着走,总能看到头。
流星划过,却成了恒星
顾况活了94岁,在唐代诗人里算是长寿的。他这辈子,像颗流星——年轻时在官场“闪”过,写过刺人的诗,怼过权贵,却没留下“耀眼”的官位;中年在贬路上“飘”过,把乡愁、宫怨、羁旅都写进诗里,却没像李白、杜甫那样“名满天下”。
谁也没想到,这颗“流星”,最后成了“恒星”——他的奇崛诗风,照亮了韩愈、李贺的“韩孟诗派”;他的通俗乐府,滋养了白居易、元稹的“新乐府运动”;他的《茶赋》,把煮茶写成了“隐逸精神”,启迪了后世文人的茶道美学。
就像他在茅山煮的茶——刚煮的时候,茶汤是淡的,没人在意;越煮越浓,香味越飘越远,最后成了“千年回甘”。他的诗,当时没人觉得有多“好”,越往后,越有人懂:懂他“故乡何处一归船”的乡愁,懂他“水晶帘卷近秋河”的失意,懂他“巴人夜唱竹枝后”的漂泊。
他在《行路难三首》里叹“生死皆由天”,他的文字,却没跟着生死走——那些藏在诗里的情感,那些融在字里的风骨,像茅山的竹子,一年又一年,绿了又黄,黄了又绿,却永远活着。
这就是顾况——一颗看似“坠落”的流星,终以诗行为火,熔铸成了跨越千年的恒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