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幕【二十一点五】犹豫不决的爱 (第2/3页)
嘿,怪了,太阳就钻出云层了,雪也跟着停了。我爷爷……其实骨子里是个老派的文艺青年。他听说这事,本来想给我取个女孩名儿,叫‘雪晴’,取雪后天晴的意思。可惜我是个带把儿的,只好改成了‘溪文’,溪水的溪,文化的文。”
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怀念:“我爷爷……是个挺严肃的老头儿,我小时候见他的次数也少。但每次见,虽然板着脸,眼神里那份疼爱是藏不住的。只有一次……”木溪文的眼神变得悠远,“我不知天高地厚,问他我奶奶是什么样的人。他听了,整个人都愣在那里好几秒没说话,然后……”他的语气变得异常柔和,“就像有什么东西,突然把他心里最坚硬的那块给融化了,脸上露出了一个……我这辈子都没见过的,特别特别温柔的笑容。他没回答我,就那样笑着摇摇头。后来啊,是侯爷爷偷偷告诉我,说我爷爷年轻的时候,还给我奶奶写过一首情诗呢……”
吊舱缓缓下降,城市的灯火如同地上的星河般铺展开来。木溪文的声音在讲述中渐渐低沉,仿佛沉浸在那段带着温情与遗憾的家族往事里。周雪妍安静地依偎着他,听着他平稳的心跳,感受着他话语里那份对逝去亲情的眷恋,以及那由爷爷的笑容所传递出的、关于“奶奶”的惊鸿一瞥——那个素未谋面的女子,在木溪文的想象中,一定如同此刻依偎在身边的雪妍一样,是位曾照亮了爷爷冰冷岁月的、美好的少女,留下了足以温暖一生的回忆。
“侯爷爷?”周雪妍仰起小脸,好奇地追问,摩天轮吊舱的玻璃窗外,最后一丝瑰丽的霞光正沉入地平线。
“嗯,”木溪文点点头,目光投向窗外渐次亮起的万家灯火,声音带着对往昔的追忆,“他是上一代成员里……唯一还健在的了。那首诗……”他顿了顿,仿佛在回忆那泛黄纸页上的字句,声音变得低沉而温柔,缓缓吟诵:
“多想与你一起虚度光阴
一起看日落月起
一起看庸俗电影
一起毫无目的地漫步在街头
一起偎在沙发上感受对方的鼻息
直到皱纹在你我脸上纵横
而握着彼此的手依旧有力
看着对方的眼神还是那样的温柔
多想与你一起虚度光阴……”
诗意的余韵在狭小的空间里流淌,带来片刻的宁静。木溪文的声音再次响起,却带上了一层沉重的阴霾:“我们正义联盟历代队长……似乎都被一种无形的宿命缠绕着,老一辈叫它‘告别的一生’……它像一个甩不脱的诅咒。如果不是它……”他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我爷爷和奶奶,本该拥有那样诗里写的一生,平淡却幸福。而我……恐怕也无法幸免。这意味着,我在意的人……最终都会渐渐远离我,甚至……付出生命的代价……”
吊舱微微晃动了一下,仿佛应和着他话语里的沉重。周雪妍一直安静地听着,此刻,她转过头,清澈的目光穿透舱内渐暗的光线,直直地凝视着木溪文的眼睛,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直抵灵魂的穿透力:
“那……你在意我吗?”
“在意……”木溪文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声音低沉而肯定,仿佛这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这么说来……”周雪妍歪了歪头,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残酷,“那我……是不是也注定要离开你呢?”她的声音软糯依旧,却像一把无形的锥子。
木溪文的身体猛地一僵。他缓缓转过头,迎上她的目光。那一瞬间,周雪妍清晰地看到他眼底翻涌的痛楚、无奈和一种深不见底的落寞,如同骤然降临的寒夜,瞬间淹没了之前的温情。那眼神像冰冷的针,狠狠刺进了她的心窝,尖锐的疼痛让她几乎窒息。
“骗你的啦!”就在木溪文眸中的光芒即将彻底黯淡下去时,周雪妍突然伸出双臂,紧紧环住了他的脖颈,将整个身体依偎过去,像只寻求庇护的小兽。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刻意的、撒娇般的娇憨,仿佛要用这夸张的明媚驱散他眼底的阴霾,“笨蛋哥哥!谁愿意离开你这么好的人啊!赖也要赖着你!”她用力蹭了蹭他的颈窝,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亲昵。
木溪文被她突如其来的拥抱和话语撞得有些懵,随即,一股巨大的暖流冲散了心头的冰寒。他如释重负般地长长吁了口气,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手臂下意识地回抱住她,下巴抵在她柔软的发顶,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和不容动摇的坚定:“放心吧,雪妍。我会保护你的。我的手……”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沾过很多血,但我更擅长用它来守护。那个诅咒……我绝不会让它发生在你身上。绝不会。”
“好啊,”周雪妍在他怀里安静地应着,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她微微抬起头,从下方凝视着他被窗外霓虹映照得有些朦胧的侧脸,目光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哥……你真的是个很温柔的人呢……” 她停顿了一下,声音更低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近乎贪婪的私心,如同情人间的呢喃,又像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如果……这份温柔,能只属于我一个人……该多好……”
木溪文心头一震,如同被无形的电流击中。四目相接的瞬间,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凝滞。他们的目光牢牢锁住彼此,如同藤蔓缠绕,难分难解。在这片狭小的、被暮色包裹的空间里,仿佛连灵魂都产生了奇异的共鸣,无声地交融、震颤。一股强烈的、近乎本能的冲动在木溪文心底汹涌——他想吻她,想将那两片近在咫尺、微微翕动的柔软花瓣含入口中。
然而,就在这情潮即将决堤的刹那,一盆冰水兜头浇下。他猛地想起了她的身份——侍神教的圣女,那个手上沾染了玛利卡鲜血的、他誓要摧毁的组织成员。无论她此刻在他怀中显得多么纯净无辜,无论心底翻涌着怎样复杂的情感,那道由血仇和立场划下的鸿沟,始终横亘在他们之间,冰冷而坚固。他必须克制,也只能克制。这份亲昵与悸动,注定只能停留在“兄妹”的边界之内,不能再向前逾越半步。
不知过了多久,是一分钟,还是漫长的一个世纪?两人都感觉狭小吊舱里的空气变得粘稠而灼热,如同回到了贝伽尔湖畔那个令人窒息的夜晚。最终,是周雪妍打破了这令人心弦紧绷的寂静。她微微仰起脸,声音轻软得像拂过湖面的微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溪文哥……以前……有别的女孩子……吻过你吗?”
“有啊,”木溪文的声音有些干涩,记忆瞬间被拉回,“玛利卡……在我那次大病初愈后……吻过我的脸颊……” 那是记忆中唯一一次带着纯粹关怀的触碰。
话音未落,一片温软便带着少女特有的馨香,轻轻印在了他的脸颊上。那触感如同羽毛拂过,却带着灼人的温度。木溪文的身体瞬间僵硬如石,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动。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
“现在……”周雪妍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带着一种近乎虚弱的宣告,“我……就是第二个吻过你的女孩了……” 那声音里,有羞涩,有勇气,也有一丝孤注一掷的脆弱。
长久的沉默再次笼罩下来。摩天轮已经缓缓降落到接近地面。窗外城市的喧嚣开始清晰可闻。许久,木溪文才像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一种强行抽离的疲惫与疏离:“雪妍……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学校吧。”
回学校的路上,两人并肩坐在出租车后排,却像隔着一道无形的墙。空气沉闷得令人窒息。司机是位健谈的中年大叔,透过后视镜看着这对沉默的年轻人,只当是小情侣闹别扭,便热情地开口试图调解:“年轻人谈恋爱嘛,吵吵闹闹很正常!舌头跟牙齿还天天打架呢,更别说两个有思想的大活人了!床头吵架床尾和,有啥过不去的……”
“大叔,”木溪文知道不能再让这种暧昧不明的关系继续发酵下去,他必须划清界限,哪怕是用最隐晦也最伤人的方式。他深吸一口气,目光直视前方,声音刻意放得平稳,抛出了一个看似无关的问题,“您觉得……那些童话故事里,守护公主的骑士……最后应该和公主在一起吗?”
话音落下的瞬间,木溪文清晰地感觉到紧挨着他的周雪妍,身体几不可察地剧烈颤抖了一下。他狠下心肠,咬紧牙关,没再继续说下去,只是放在腿上的手,悄然握成了拳。
“嗨!那些骑士啊……”司机大叔显然没察觉到后排涌动的暗流,感慨地咂咂嘴,顺着话题侃侃而谈,“说白了就是高级点的工具人嘛!拼死拼活,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把公主护送到王子殿下面前,看着人家终成眷属。自己呢?能得点啥?虚无缥缈的荣誉?几句口头表扬?啧,最后还不是孤零零一个人,功成身退,或者……干脆死在半道上。”他的话语里带着市井的直白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不管怎么说……”木溪文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认命的沉重,更像是在说服自己,“守护公主,送她抵达最终的归宿……这本就是骑士的职责。”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身侧的周雪妍。
她没有看他。她别过脸,固执地望着车窗外飞逝而过的霓虹光影,只留给他一个沉默而倔强的侧影。她的双手垂在并拢的膝盖上,紧紧攥着百褶裙的裙摆,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将那柔软的布料捏出了深深的褶皱。借着车窗玻璃模糊的反射,木溪文清晰地看到,她那双原本清澈如水的眼眸,此刻已然泛红,蒙上了一层破碎的水光。
一股尖锐的疼痛瞬间攫住了木溪文的心脏。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尖几乎要触碰到她微微颤抖的肩膀,想要将她揽入怀中安慰。然而,那根深蒂固的责任、那道血仇的沟壑、以及那沉重的“告别的一生”的宿命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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