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丁税黑账残页中的断指血书

首页
关灯
护眼
字:
上一页 回目录 下一章 进书架
    丁税黑账残页中的断指血书 (第3/3页)

有这样的汗渍 —— 那时她刚从渡口逃回来,怀里抱着儿子染血的衣襟。"你黑账里的‘断指奖励’," 陈墨抓起账册甩在管家背上,"每三钱银子,就是一根拇指,就是半条人命!"

    管家的手指在砖缝里抠出泥屑,突然抬头辩解:"那些佃户本就还不起租,断指是……" 话没说完就被陈墨打断:"就像周寡妇?" 他举起残页,"她抵了田契,你还把她儿子卖去矿场,逼得她投井!" 陈墨的胸腔剧烈起伏,眼前闪过虎娃娘泡得发白的尸体,指甲缝里的江沙似乎正硌着他的掌心。

    管家终于崩溃,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大人饶命!小的愿意指认苏老爷……" 陈墨看着他颤抖的肩膀,突然觉得一阵反胃 —— 这个在渡口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此刻不过是棵随风倒的墙头草。但他知道,管家的证词至关重要,就像血书残页上的指甲刻痕,每一道都是刺破黑暗的利器。

    "起来。" 陈墨扔过一张供状,看着管家抓起笔的右手在发抖,断指处的旧伤在烛光下泛着粉白 —— 那是三年前他砍佃户时,被反抗者咬掉的指尖。"把每个断指的时间、地点、姓名都写清楚," 陈墨的声音冷静下来,"包括你收的‘辛苦费’,买了几处宅院,娶了几房小妾。"

    管家握笔的手悬在供状上方,迟迟不落。陈墨知道,他在犹豫是否要彻底背叛苏府。但当他的视线扫过桌上的血布,看见 "桥头断指" 那片碎布边缘的火燎痕迹时,终于落下笔尖 —— 那是他亲自放的火,却没烧干净佃户们的控诉。

    陈墨转身望向窗外,夜色已深,江心的渔火明明灭灭。他摸了摸袖中虎娃的证词,少年用炭笔写的 "管家砍我拇指时,说苏老爷要拿我们的断指去请功" 还带着体温。回头再看管家,对方正对着供状发抖,烛光照得他脸上的阴影忽明忽暗,像极了渡口那夜,斩马刀落下时的光影交错。

    这一刻,陈墨忽然明白,这些血书残页、黑账记录、还有管家的供状,都是川东百姓用血泪织就的法网,终将让所有凶手无处可逃。而他要做的,就是握紧这法网的绳结,让阳光照进每一个被顶名制度笼罩的角落。

    子时正,陈墨独自在后堂整理血书残页。他用浆糊将七片碎布拼贴成卷,缺角处画着断指的简笔图,旁边题字:"断指不为罪,抗暴即为罪,此天下之倒置也!" 狼毫落下时,墨汁渗入布面的血痕,仿佛鲜血在纸上重新流淌。

    窗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陈墨摸着残页上的指甲刻痕,想起虎娃娘投井前的场景:她抱着儿子的顶名文书,在井边哭了整夜,最后对着井口说:"大郎,娘去陪你了,咱们到阎王殿也要告苏府一状。"

    天蒙蒙亮时,陈墨将断指血书与黑账装入贴有 "加急" 火漆的木匣。他在呈文里写道:"苏府断指充丁,使川东少年断指者百余人,母投井、父自杀者三十余户,此等暴行,不唯触《大明律》,更违天地良心!"

    当第一缕阳光照在衙署匾额上时,陈墨看着木匣上的血布残页,那些用断指写就的控诉,终将成为呈给成都抚台的铁证。他知道,这些血书的分量,重逾千钧,因为每一道血痕里,都凝着百姓的泪、少年的血,还有一个王朝的良心。

    江风穿过雕花窗,带着江心的潮腥气,却带不走案头血书的暗红。陈墨望向窗外,仿佛看见无数断指的佃户在江边徘徊,他们的断指在滴血,他们的冤魂在呐喊,而他手中的血书残页,就是对这个吃人的顶名制度最有力的控诉。
上一页 回目录 下一章 存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