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第3/3页)
的事情烦忧?”
陆仪难得想跟儿子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轻叹道:“宦官当道,皇上的心思越来越难猜了,稍有不慎就如当日的锦衣卫一样下场。你啊,若早有你大哥那样争气,可以在朝中整得一席之地,我如今也不必这样。”
陆仪从前一直认定,为官者,像他这样执掌刑罚审查之权,应该认定那句“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老话,理当只认法度和真相。
可细细回看近来种种,他们在下面如何秉公执法,任人唾骂地坐稳了铁面青天的位子,天子的心思到底隔在九重宫阙当中,还隔了不知道几张嘴,说变就变,变起来还没个道理。
陆庭仲纵然是天之骄子,也难以避免在纷争中摔了一跤。
陆仪事后时常在宿夜难寐的时候扪心自问,案子究竟要如何办。
陆庭越顿了顿,说:“妇孺老少皆在,没这么容易凭空消失,只是近来形势微妙,不论是刑部还是巡防营,其实都不好在京中大肆搜查。”
陆仪忽地抬头端详了陆庭越一会儿,垂眸沉声道:“坐下来吧,接着说。”
陆庭越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并没有落座,还是微微颔首的姿势站在陆仪旁边,说:“陈叶为人敏锐,家中皆是未经官场的平民,不懂迂回,也经不起吓,想来即使背后真的另有指使,陈叶应该不会和家人透露过,找到人,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父亲与其在这一处止步不前,不如根据陈叶的口供去挖一些别的东西。只要对朝堂社稷有用,对父亲而言是功劳,对皇上来说更是喜闻乐见之事。”
陆仪眨了眨眼睛,险些以为自己听岔了还是看岔了,可面前站着的确是陆庭越,不是陆庭仲。他细细想来,这种钻缝子的心思也不会是陆庭仲说得出来的,的确是陆庭越的作风。
陆仪扶额想了片刻,陈叶的说辞里只反复提到一件事,就是自他而下的人都在收钱办差……巡防营!
“你的意思是要我查巡防营的欺压收贿?”
陆庭越仍旧庄重:“是。巡防营本该是维护百姓安危的利刃,如今却将敛财的刀伸向平民,如此贪赃枉法之举,正好借陈叶的供词挖开一道口子。陈年弊病一除,往大了看,百姓都对朝廷感恩戴德,皇上自然高兴。往小了看,来日新任统领上任,要摘掉陈叶手下的旧势力,经此一事,也会记得父亲。”
陆仪多年来只知埋头于各种案宗里面,和大大小小的嫌犯打交道,明察秋毫兼之手段强硬,才是最得心应手的。乍一听这种头头是道的东西,他愣了片刻,不禁对陆庭越刮目相看。
他起身时,语重心长地拍了拍陆庭越的肩膀,极少见地夸了一句:“这才是我陆家的儿子。”
陆庭越从书房出去时,还端着一副稳重模样,等书房的门一关上,得意之情瞬间溢于言表,不防门外原来站了个人,吓得退了一步:“大……大哥,青天白日的,你这么吓人干什么?”
陆庭仲神色不变:“是你顾着高兴,没看见我。”
在陆庭越眼里,大哥一直都是这样稳重和从容的气度,完全是照着书里的君子模样长的,自己一站他面前就觉得相形见绌。
陆庭越轻拂了拂袖子,笔直地站出刚才说话时的模样,提醒道:“大哥才来,父亲还在看卷宗,现下怕是不得空。”
门外风雪不停,陆庭仲的一边肩膀已经铺满一层飘雪,陆庭越却并没有察觉到。
陆庭仲说:“我也没什么要紧事,父亲近来劳累,我进去问个安就走。”
陆庭越点着头道:“也是,父亲见到大哥会宽慰几分,那……我便不妨碍大哥了。”陆庭越真心实意地把礼仪做足了才转身离去。
陆庭仲心里有数,有陆庭越方才一番话,父亲现在不需要什么问安了。他站在寒风里感到宽慰,即使知道那不会是陆庭越能想到的。
那些字里行间总透着说不明白的熟悉感像谁呢?义愤填膺之辞颇有几分老师的风格,心系民生之举像极了儿时见到的谢霆山。
可是再想想,这番话还须有几分权衡局势的诡辩,才能让父亲听得进去。
陆庭仲释然一笑,他现下可以断定,那父子二人应该都没听出谢君乘这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