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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家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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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章 家宴 (第3/3页)

只见一直沉默端坐的太后,缓缓地、沉重地闭上了眼睛,捻动佛珠的手指微微颤抖,在极力压制着什么。她并未直接点破阮玉恬的罪行,但那份沉痛,却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量。

    “皇帝。”

    太后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沙哑,缓缓睁开眼,目光没有看阮玉恬,而是落在面无人色的淮阳王世子南宫霖、南宫霈和郡主南宫琴身上,充满了痛惜,

    “玉茹那孩子命苦。留下的这点骨血,这些年,哀家看在眼里,心里一直不踏实。”

    她的话点到即止,没有提毒杀,没有提认贼作母,但那未尽之意,配合着方才皇帝的发难和那响彻大殿的心声,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三个孩子心上!

    “皇祖母……”

    世子南宫霖猛地抬起头,年轻俊朗的脸上写满了极致的震惊、痛苦和茫然,他看看盛怒的皇帝,看看沉痛的太后,再看看地上抖成一团的“母妃”阮玉恬和面如死灰的父王,巨大的认知冲击让他几乎崩溃。

    旁边的南宫霈和南宫琴也彻底呆住了,南宫琴小脸煞白如纸,看着阮玉恬的眼神充满了惊惧和破碎的依赖,眼泪无声地往下掉。

    太后长长地、沉沉地叹了口气,转向皇帝:

    “皇帝,淮阳王罪证确凿,祸害百姓,动摇国本!此等行径,若不严惩,国法何在?天理何在?至于王府内务……”

    她的目光终于冷冷地扫过瘫软的阮玉恬,

    “一并查个清楚明白吧!玉茹的孩子,不能再受蒙蔽了!”

    南宫昱心领神会,眼中厉色一闪:

    “母后所言极是!”

    他猛地一甩袖袍,厉声喝道:

    “来人!”

    殿门轰然洞开,两队身披玄甲、手持利刃、面容肃杀如铁的御前金吾卫如同黑色的潮水般涌入殿内,冰冷的铁甲摩擦声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肃杀之气令人窒息。

    “将淮阳王南宫砚、王妃阮氏,即刻拿下!”

    南宫昱的声音如同九幽寒冰,带着不容置疑的帝王决断,

    “打入天牢!严加看管!非朕手谕,任何人不得探视!刑部、大理寺、宗人府!三司会审,给朕彻查淮阳王结党营私、侵占民田、纵奴行凶一案!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全场,如同实质的刀锋,带着冰冷的警告,

    “凡涉案者,无论身份,严惩不贷!至于王府内眷失德、治家不严之过……”

    他顿了顿,看向太后和皇后,

    “交由皇后协同宗人府,详加查问,务必……拨乱反正!”

    “臣等遵旨!”

    刑部尚书、大理寺卿、宗正等人立刻出列领命。

    “父王!母妃!”

    世子南宫霖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想扑上去,却被身旁的弟弟南宫霈死死拉住。

    南宫霈眼中同样充满了巨大的痛苦和混乱,但他紧咬着牙关,对着兄长摇了摇头,眼神复杂地看向被拖走的阮玉恬,又看向脸色铁青的皇帝和沉痛的太后。

    他知道,一切都完了,父王的罪行是真,“母妃”……恐怕也……

    “不……母妃……”

    年纪最小的郡主南宫琴,看着从小疼爱自己的母妃被如拖死狗般拖走,巨大的恐惧和认知的崩塌让她再也承受不住,眼前一黑,软软地向后倒去。

    “琴儿!”

    一直沉默的昭阳长公主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前,稳稳地扶住了晕厥的小妹妹,将她揽入怀中,动作干脆利落。

    她抬眸,冷冷地扫了一眼被拖出殿门、兀自挣扎嘶喊的阮玉恬背影,那眼神如同在看一堆令人作呕的垃圾。她随即看向皇帝,声音清冷而坚定:

    “父皇,琴儿受惊过度,儿臣先带她下去安置。”

    南宫昱微微颔首,目光扫过殿内噤若寒蝉、神色各异的宗亲重臣,最后落在被南宫烨牢牢护在身侧、还在努力扒拉他手指缝的小丫头身上。

    那眼神复杂难辨,有审视,有探究,更深处,却藏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这份能撕开黑暗帷幕的“意外之刃”的看重与忌惮。

    “今日家宴,到此为止。”

    皇帝的声音恢复了帝王的威严和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终结意味,

    “皇后,协同宗人府,好生处理王府后续事宜,务必妥善安置几位侄儿侄女。母后,您受累了,早些回宫歇息。其余人等,散了吧。”

    一场精心准备的皇家盛宴,在皇帝借题发挥的雷霆之怒与太后意有所指的沉痛叹息中,仓促落幕。表面上,是因为淮阳王罪证确凿的“侵占民田”案发而被处置。

    辉煌的灯火下,映照着一张张惊魂未定、心思各异的面孔。恐惧、猜疑、算计、庆幸……无数情绪在这看似平静的退场中无声发酵。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那真正引爆炸弹的心声,但所有人都必须严守秘密,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南宫烨终于松开了捂着东方毓宁眼睛的手。光线重新涌入视野,东方毓宁眨了眨眼,看着瞬间空旷了许多、气氛压抑诡异的大殿,又看看被拖走的淮阳王夫妇的方向,小脸上终于后知后觉地浮现出一丝茫然和困惑。

    她扯了扯南宫烨的袖子,声音小小的,带着点闯祸后的心虚和不解:

    “阿烨哥哥,这……这就结束了?

    姐夫……姐夫是因为我说了句‘眼睛瞎’,就……就把王爷抓起来了?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爆的瓜才是核心。

    南宫烨低头,看着怀中人儿那双依旧清澈懵懂、完全不知道自己掀起了怎样一场风暴的眼睛,心头涌上万般滋味。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带着宠溺,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凝重,伸手轻轻捏了捏她软乎乎的脸颊,声音低沉而温柔,却答非所问:

    “傻宁儿,跟你无关。是淮阳王自己作恶多端,罪证被皇上拿到了。皇上早就想办他了,只是时机刚好而已。”

    他巧妙地模糊了焦点,

    “下次……小声点嘟囔?嗯?”

    这句提醒,只有他自己知道真正的含义。

    东方毓宁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乖乖地被他牵着手往外走,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金碧辉煌却空荡冰冷的大殿。

    南宫烨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动作,握着她的大手微微收紧,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用身体挡住了她的视线。

    殿门外,夜色已浓如泼墨。清冷的夜风吹散了殿内残留的脂粉香。皇后东方栖梧正低声与宗正说着什么,神情严肃。

    昭阳长公主抱着昏迷的南宫琴,身影消失在通往偏殿的回廊深处。太后在宫女的搀扶下缓缓离去,背影显得格外沉重。而皇帝南宫昱,并未立刻离开。

    他负手站在高高的丹陛边缘,明黄的龙袍在夜风中微微拂动,目光沉沉地投向深宫重重叠叠的殿宇阴影,投向那象征着帝国钱粮命脉的户部衙门方向,投向更远处那几位皇子府邸所在的方位。

    他的眼神,幽深似寒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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