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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失守败势显 英雄末路悲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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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安失守败势显 英雄末路悲歌起 (第2/3页)

向,浓烟滚滚,遮天蔽日。那象征着朕短暂帝王生涯的巍峨宫阙,在火光与浓烟中若隐若现,如同海市蜃楼,又像一场正在崩塌的幻梦。喊杀声、哭嚎声,隔着宽阔的灞水,依旧隐隐传来,如同为这座沦陷的帝都奏响的哀乐。

    朕挣扎着坐起,环顾四周。灞水呜咽,杨柳低垂。昔日折柳送别、冠盖云集的灞桥,如今空无一人,只余断壁残垣和散落的辎重杂物。身边,只有稀稀拉拉、不足百人的残兵败将,从各处侥幸逃出,在此汇聚。他们个个带伤,盔歪甲斜,脸上写满了惊魂未定和深入骨髓的疲惫。曾经席卷天下、威震中原的数十万“冲天军”,如今只剩下眼前这些狼狈不堪的身影。

    人群骚动了一下,一个同样满身血污、甲胄破损的身影推开众人,扑到朕的面前,声音嘶哑哽咽:“舅父!舅父!您……您还活着!” 是朕的外甥林言。他年轻的脸庞被烟灰和血迹覆盖,左臂用撕扯下来的衣襟胡乱包扎着,渗出暗红的血迹,眼神里混杂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巨大的惊恐。

    “言儿……” 朕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想伸手拍拍他,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看着他,看着周围这不足百人的残部,一股巨大的悲凉如同冰冷的河水,瞬间淹没了朕。长安,丢了。大齐,亡了。朕黄巢,从今日起,不再是皇帝,只是一个被天下通缉、被十万铁骑追杀的流寇!

    “陛下!” 一个低沉而略显疲惫的声音响起。丞相裴渥,这位须发皆白的老臣,竟也奇迹般地逃了出来。他的紫色官袍已破烂不堪,沾满泥泞,脸上带着擦伤,但眼神依旧保持着一种令人心折的沉静。他分开众人,走到朕面前,深深一揖,声音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苍凉:“长安虽失,陛下尚在,人心未绝。当务之急,是速离险地!李克用的游骑,随时可能搜索至此!请陛下保重圣体,以图……再举。” 最后两个字,他说得异常艰难,连他自己似乎都缺乏底气。

    图再举?朕心中一片苦涩。看看身边这不足百人的残兵,看看远处那浓烟滚滚、已然易帜的长安城,再看看这天下汹汹、视朕如仇寇的形势……再举?何其渺茫!

    然而,求生的本能,以及那深植于骨髓中的、绝不向命运低头的桀骜,支撑着朕。朕不能死在这里!绝不能像条野狗一样死在灞水边!

    “走!” 朕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挣扎着在裴渥和林言的搀扶下站起身。目光扫过一张张惶恐、疲惫、却依旧带着一丝依赖望着朕的脸孔,“向东!进秦岭!”

    秦岭,那连绵不绝、如同巨龙横卧的莽莽群山,曾是朕起兵初期躲避官军围剿的天然屏障。如今,它成了朕和这最后一点血脉,唯一的生路。

    逃亡之路,每一步都浸透着血泪与绝望。身后,李克用的沙陀精骑和重新整合的唐朝藩镇军,如同跗骨之蛆,紧追不舍。他们像最狡猾、最凶残的猎犬,利用熟悉的地利和兵力优势,不断设伏、围堵、袭扰。每一次短暂的喘息,都意味着下一场更加惨烈的厮杀即将来临。

    进入秦岭的第三天,一场突如其来的山雨,将我们这支疲惫不堪的队伍逼入一处狭窄的山谷。雨雾弥漫,道路泥泞湿滑,几乎寸步难行。就在人困马乏、队伍拖得老长之时,两侧的山崖上,猛地响起一阵刺耳的梆子声和密集的破空之音!

    “有埋伏!保护陛下!” 林言嘶声大喊,拔刀挡在朕身前。

    无数涂着桐油、燃烧着火焰的箭矢,如同暴雨般从两侧高耸的崖壁上倾泻而下!目标并非精准射杀,而是覆盖性的攒射!同时,巨大的滚木礌石,带着雷霆万钧之势,轰隆隆砸落下来!

    “啊——!”

    “我的腿!”

    “散开!快散开!”

    惨叫声瞬间响彻山谷!箭雨无情地穿透薄弱的皮甲,钉入血肉之躯!燃烧的箭簇引燃了士兵湿透的衣物和谷底的枯草!巨大的滚石碾过,躲避不及的士兵瞬间化作一滩肉泥!整个山谷瞬间变成了火焰与死亡的地狱!队伍被彻底截断、分割!

    “冲出去!向前冲!” 裴渥的声音在混乱中显得异常冷静,他挥舞着一柄不知从何处捡来的短剑,指向谷口的方向。

    残余的几十名护卫,如同受伤的野兽,爆发出最后的凶性,护着朕和裴渥、林言,顶着箭雨和不断砸落的石块,亡命地向谷口冲击!每前进一步,都有人倒下。朕的“冲天剑”机械地挥舞着,格开几支流矢,冰冷的雨水混合着温热的血水,不断从脸上淌下。

    终于,付出了近半伤亡的代价,我们这最后二三十人,如同血葫芦般冲出了那条死亡之谷。身后的山谷里,火焰还在燃烧,隐约传来受伤者绝望的哀嚎和追兵逼近的呐喊。

    “清点人数!快!” 裴渥喘着粗气,靠在一块巨石上。

    林言带着哭腔回报:“舅父……丞相……只剩下……二十三人了……马……全没了……” 他指着谷口外,那里躺着几匹被乱箭射死或滚石砸毙的战马尸体。

    朕的心沉到了谷底。二十三人!连日的亡命奔逃和这场伏击,几乎耗尽了最后的力量。更致命的是,失去了所有的马匹!这意味着,在追兵精骑面前,我们彻底失去了机动能力,成了待宰的羔羊!

    饥饿、疲惫、伤痛、绝望……如同无数条冰冷的毒蛇,啃噬着每一个人的意志。我们不敢停留,只能互相搀扶着,拖着灌了铅的双腿,在崎岖湿滑的山道上艰难跋涉。雨水浸透了单薄的衣物,山风一吹,刺骨的寒冷让人牙齿打颤。腹中空空如也,连日的奔波和厮杀,早已耗尽了最后一点干粮。

    傍晚时分,雨势稍歇。我们找到一处背风的山坳,决定稍作休整。所有人都瘫倒在地,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快没有了。伤口在雨水的浸泡下发白、肿胀,传来阵阵钻心的疼痛。饥饿感如同无数小刀在胃里搅动。

    林言挣扎着爬起来,在附近寻找。他扒开湿漉漉的草丛,翻找着石块,希望能找到一些野果或可食用的根茎。然而,除了泥泞和苔藓,一无所获。他颓然地坐在地上,绝望地看着阴沉沉的天空。

    突然,他的目光落在山坳低洼处的一个小水坑上。那是雨水汇集而成,浑浊不堪,水面上甚至还漂浮着几粒黑色的、不知是马粪还是其他动物的粪便。

    饥饿和干渴,最终压倒了所有尊严和理智。林言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个水坑。他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嘴唇,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他猛地爬过去,不顾一切地俯下身,用双手掬起一捧浑浊的、漂浮着秽物的水,如同捧着琼浆玉液,贪婪地送到嘴边。

    “言儿!不可!” 裴渥虚弱地出声阻止。

    但林言仿佛没听见,他闭上眼睛,猛地将那捧散发着怪味的水灌入口中!咕咚,咕咚……他大口吞咽着,仿佛那是世间最甘甜的泉水。

    喝了几口,他剧烈地咳嗽起来,似乎被水中的杂质呛到,但他毫不在意,脸上甚至露出一丝病态的满足。他抹了抹嘴,又掬起一捧水,小心翼翼地捧到朕的面前,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祈求:“舅父……您……您也喝点吧……有水……有水了……”

    浑浊的水在他满是泥污的手掌中晃动着,倒映着朕那张同样污秽不堪、写满疲惫与沧桑的脸。那水中马粪的颗粒清晰可见。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猛地涌上朕的鼻腔。朕想起当年初入长安,意气风发,在灞桥边的“醉仙楼”,与尚让、朱珍、孟楷等一干老兄弟痛饮那闻名天下的“灞陵春”。酒液清澈,香气四溢,觥筹交错,何等快意!那新酒的滋味,如同少年时的意气,清冽甘甜,直透胸臆。

    而如今……

    朕颤抖着伸出手,接过外甥手中那捧混着马粪的雨水。冰冷、浑浊、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土腥和腐败气味。朕闭上眼,仰起头,如同饮下最烈的酒,将这捧污浊的泥水,一饮而尽!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泥沙和腐殖质的苦涩、腥咸味道,瞬间充斥了整个口腔,直冲咽喉!胃里一阵剧烈的翻搅!然而,在这极度的苦涩之后,干渴到冒烟的喉咙,却得到了一丝短暂的、冰凉的抚慰。

    这滋味,比当年最烈的烧刀子更呛喉,比最苦的黄连更涩口。但朕却从中,品出了一丝比那“灞陵春”更复杂、更刻骨铭心的味道——那是败亡的苦涩,是穷途末路的悲辛,是英雄末路的无奈,也是……一丝不甘就此沉沦的、极其微弱的挣扎。

    “好……好水……” 朕的声音嘶哑,带着一丝奇异的平静,将空无一物的手掌松开,浑浊的泥水顺着指缝滴落。“都喝!活下去!”

    裴渥看着朕,又看看那浑浊的水坑,苍老的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最终,他也默默地爬过去,俯下身……其他人,也挣扎着围拢过去……

    我们在秦岭的莽莽群山中,如同受伤的野兽,与追兵、与饥饿、与伤痛、与险恶的自然,进行着绝望的周旋。每一天,都有人倒下,永远留在了冰冷的山石之间。队伍的人数,像融化的冰雪,不断减少。

    一日黄昏,我们在一处废弃多年的古栈道旁露宿。栈道早已朽坏,只剩下几根孤零零的木桩,斜插在云雾缭绕的深涧之上,像指向幽冥的枯骨。夕阳的余晖给冰冷的山岩涂上一层诡异的金红。疲惫到极点的士兵们东倒西歪地靠在冰冷的石壁上,连生火的力气都没有了。伤口在恶化,低低的**声此起彼伏。

    裴渥靠在一块巨石旁,脸色灰败,气息微弱。这位睿智的老人,在连日的奔波和忧患煎熬下,终于油尽灯枯。他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全身,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嘴角溢出暗红的血沫。

    朕挪到他身边,想扶住他,却被他轻轻推开。他艰难地喘息着,浑浊的眼睛望着栈道外那深不见底、云雾翻腾的幽谷,又缓缓转向朕,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沉静,只剩下一种洞悉一切的悲悯和……诀别。

    “陛下……” 他的声音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老臣……老臣怕是……走不出……这秦岭了……”

    朕的心猛地一沉,紧紧抓住他那枯瘦冰冷的手:“丞相!坚持住!翻过前面那道梁,或许……”

    裴渥缓缓地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极其苦涩、又带着解脱意味的笑容:“陛下……不必……宽慰老臣了……天命……如此……人力……难为……” 他喘息着,眼神变得有些涣散,似乎在回忆遥远的往事,“老臣……出身……寒微……苦读……圣贤书……本欲……报效……李唐……奈何……君王昏聩……天下……板荡……黎民……倒悬……遂……追随陛下……冲天……一怒……欲……澄清……玉宇……”

    他的话语断断续续,气若游丝。

    “然……事与愿违……长安……非……王道乐土……享乐……贪腐……甚于……前朝……内腐……而外敌至……此……非……天意……实乃……人祸啊……” 两行浑浊的老泪,顺着他沟壑纵横的脸颊滑落,滴在冰冷的岩石上。

    “陛下……老臣……最后……一言……” 他猛地用力,回握住朕的手,枯瘦的手指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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