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芝受降遭伏击 我继大旗统义军 (第2/3页)
,赵大更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虎目含泪。
“招安…招安…哈哈哈…”我仰天狂笑,笑声比哭还难听,泪水却无法抑制地涌出眼眶,混合着手掌流下的鲜血,在脸上划出两道滚烫而冰冷的痕迹,“仙芝兄!你看见了吗?!这就是你叩谢的天恩!这就是你用兄弟血染红的官袍换来的下场!乱刀分尸!首级传京!这就是狗皇帝给义军头领的封赏!哈哈哈…好一个圣天子!好一个仁德之君!”
狂笑过后,是无边无际的冰冷和杀意!那杀意如此纯粹,如此暴烈,几乎要冻裂我的骨髓!王仙芝的死,像一把最锋利的凿子,彻底凿碎了我心中对那个腐朽朝廷最后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也凿开了我自身那层被“义军”、“均平”等口号包裹的、犹疑的外壳!什么替天行道?什么为民请命?都是狗屁!在这吃人的世道里,只有你死我活!只有成王败寇!要么掀翻这龙椅,要么被它碾成齑粉!没有第三条路!
“赵大!”我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冰碴和血腥味,“点齐所有人马!立刻!马上!奔袭黄梅!老子要看看,曾元裕那条朝廷的恶狗,用我义军兄弟的血,染红了他几品顶戴!”
“得令!”赵大猛地跳起,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和对我近乎疯狂的忠诚。
我们这支数千人的队伍,如同被彻底激怒的狼群,抛弃了一切辎重,只携带兵器和数日口粮,不顾一切地扑向黄梅!仇恨是最好的鞭子,驱赶着我们日夜兼程。腊月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割着脸颊,道路泥泞难行,却无人抱怨。每个人心中都憋着一股滔天的恨意,为死去的王仙芝,为无数倒在招安骗局下的兄弟!
三日后,黄昏。我们终于抵达黄梅城北的龙感湖畔。
战场早已被清理过。但空气中那股浓烈到化不开的血腥味和尸骸腐烂的恶臭,依旧浓得令人窒息,即使凛冽的寒风也无法完全吹散。烧焦的芦苇残梗东倒西歪,大片大片的淤泥被踩踏得稀烂,凝固着暗红发黑的污渍。残破的旗帜、断裂的兵器、散落的箭矢、撕裂的衣甲碎片…如同丑陋的疮疤,点缀在这片死亡之地上。几只肥硕的乌鸦被我们的马蹄声惊起,发出不祥的“呱呱”声,盘旋在低沉的铅灰色天空下。
远处,黄梅城头的李唐龙旗,在暮色中无精打采地耷拉着。城墙上影影绰绰,戒备森严。
我们默默地策马在战场边缘巡弋。没有怒吼,没有哭泣,只有死一般的沉寂,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每一个泥泞的脚印,每一片暗红的污渍,都在无声地诉说着几天前那场血腥的屠杀。
“将军…看那里…”赵大声音哽咽,指向湖边一处被踩踏得格外狼藉的泥泞洼地。洼地边缘,半截被污泥浸透的绿色丝绸袍角,被一根折断的长矛钉在地上,在寒风中无力地飘动。那刺眼的绿色,在一片灰黑与暗红中显得格外诡异和讽刺。
我翻身下马,踩着冰冷的淤泥,一步步走过去。靴子陷在泥里,发出“咕叽咕叽”的声响,如同踩在吸饱了血的烂肉上。蹲下身,伸出那只缠着布条、依旧渗着血的手,轻轻拂开袍角上沾着的污泥。丝绸的触感冰凉滑腻,上面用金线绣着繁复的禽鸟图案——这是朝廷赐予中低级官员的常服纹饰。监察御史?多么可笑的虚名!仙芝兄,你穿着它走向死亡时,可曾感到一丝荣耀?
袍角旁边的淤泥里,半掩着一块硬物。我拨开污泥,捡了起来。是一方小小的铜印,印纽是一只蹲伏的獬豸(xiè zhì),象征着御史的“公正”。印面沾满了污泥和暗褐色的血痂。我用力在袍角上擦拭了几下,露出刻痕清晰的篆文:“左神策军押衙兼监察御史印”。冰冷的铜块在我掌心,重逾千斤,又轻如鸿毛。
“哈…哈哈…”我捏着这方染血的铜印,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破风箱般的笑声。这笑声在死寂的战场上回荡,比哭声更令人毛骨悚然。这就是他王仙芝用半生抗争、用无数兄弟性命换来的东西?一方沾着自己血的、狗屁不如的官印?
“狗皇帝!曾元裕!裴渥!王镣!” 我将那方铜印狠狠攥紧,尖锐的印纽几乎刺破我的掌心!目光如同淬毒的箭矢,射向暮霭中黄梅城头模糊的轮廓,每一个名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刻骨的仇恨,“此仇此恨!不共戴天!老子不把你们挫骨扬灰!不把长安城掀个底朝天!我黄巢,誓不为人!”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杂乱的马蹄声从侧翼的山岗后传来,伴随着隐隐的哭喊声。我们立刻警觉,纷纷拔刀戒备。很快,一小股狼狈不堪的人马出现在视野里。人数不过百余,个个丢盔弃甲,浑身泥泞血污,如同丧家之犬。为首的几人,我认得,是王仙芝麾下的几个小头目。
他们显然也看到了我们,先是一惊,随即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扑倒在冰冷的泥地上,嚎啕大哭:
“黄将军!黄将军救命啊!”
“完了…全完了…大帅死了…兄弟们都被杀散了…”
“官军…官军像疯狗一样追着我们咬啊!黄将军…带我们走吧!”
“我们错了…不该跟着大帅去招安…那是陷阱!是陷阱啊!”
哭声凄厉绝望,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恐惧和无尽的悔恨。他们身后,地平线上,已经隐隐可见追兵的烟尘和闪动的火把光芒!曾元裕的爪牙,如同跗骨之蛆,追来了!
我看着眼前这群残兵败将,看着他们眼中熄灭的火焰和深不见底的恐惧,胸中那股复仇的怒火,竟奇异地被一种更沉重、更冰冷的东西压了下去。王仙芝死了,他庞大的义军分崩离析。朝廷的屠刀绝不会就此停歇。眼前这些失魂落魄的溃兵,还有散布在黄梅附近山林中、如同惊弓之鸟的残部,他们…怎么办?是任由他们被官军屠戮殆尽,还是…
“将军!追兵快到了!咱们人少,不能硬拼!快走吧!”赵大焦急地催促,手按刀柄,警惕地盯着追兵的方向。
我没有回答。目光缓缓扫过跪在泥泞中哀嚎的溃兵,扫过身后我本部那些沉默却眼神坚定的兄弟,最后落在那片浸透了王仙芝和无数义军兄弟鲜血的龙感湖战场。寒风卷着血腥和焦糊的气息,扑面而来,冰冷刺骨,却也带着一种残酷的清醒。
仙芝兄的血,不能白流!这杆倒下的“天补平均”大旗,不能就此湮灭!这些散落的火星,必须重新聚拢!这塌了的天…必须有人去捅!
一股前所未有的沉重感,如同泰山般压上肩头,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但在这沉重之下,一种更加原始、更加霸烈的力量,如同地火奔涌,在血脉中咆哮!我不是王仙芝!我不会做那招安的白日梦!我要走的路,只有一条——冲天!
我猛地深吸一口气,那混杂着血腥和腐烂气息的冰冷空气,如同烈酒般灼烧着我的肺腑!我翻身上马,动作带着一种斩断所有犹豫的决绝!高高举起那只依旧渗着血的手,指向追兵袭来的方向,声音如同惊雷炸响,盖过了溃兵的哭嚎和呼啸的寒风:
“哭什么?!都他娘的给老子站起来!” 吼声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镇住了混乱,“王仙芝死了!可我们还活着!天塌不下来!就算塌了,老子黄巢,带你们把它再捅上去!”
溃兵们被这突如其来的怒吼惊得忘了哭泣,茫然地抬起头。
我目光如炬,扫视着所有人,声音如同战鼓,一字一句,砸在冰冷的土地上:“官军杀了我们的大帅,杀了我们的兄弟!现在,他们还要赶尽杀绝!你们是想像丧家犬一样被他们追死在烂泥地里,还是想跟着我黄巢,拿起刀,杀回去!用狗官的血,祭奠死去的兄弟!用我们的刀,砍出一条新的活路?!”
短暂的死寂。随即,一个溃兵头目猛地从泥地里爬起,抹了一把脸上的泥和泪,嘶声吼道:“愿随黄将军!杀狗官!报仇雪恨!”
“愿随黄将军!”
“报仇!报仇!”
如同火星溅入滚油,求生的本能和复仇的怒火瞬间点燃了这群绝望的溃兵!他们挣扎着站起,捡起地上散落的、沾满泥污的刀枪,眼中重新燃起了凶悍的光!
“好!”我厉声喝道,猛地拔出腰间那柄断柄的横刀,尽管只剩半截,那崩裂的刃口在暮色中依旧闪着慑人的寒光!“赵大!带本部兄弟断后!其他人,跟着我,撤!”
“得令!”赵大怒吼一声,如同猛虎出柙,带着数百名悍不畏死的本部精锐,迎着追兵袭来的方向,如同礁石般矗立!
我调转马头,不再看那片血腥的战场,不再看赵大他们即将浴血的身影。我带着重新聚拢的千余残兵(本部加溃兵),向着东南方向的茫茫山野,疾驰而去!寒风在耳边呼啸,如同无数亡魂的呜咽,又如同催征的战鼓!肩上的担子,从未如此沉重,也从未如此清晰!仙芝兄倒下了,但这杆反旗,不能倒!
我们在崎岖的山路中疾驰了一夜,直到天色微明,确认甩掉了追兵,才在一片背风的密林深处停下休整。人困马乏,士气低落到了极点。篝火点起,驱散着黎明前最深的寒意,却驱不散弥漫在每个人脸上的绝望和迷茫。王仙芝的死,如同一场巨大的冰雹,砸熄了大多数人心头最后一点希望的火苗。前途何在?出路何方?
我靠着一棵巨大的古松坐着,闭目养神。断柄的横刀横在膝上,冰冷的触感透过布料传来。掌心伤口的血已经凝固,但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那里的疼痛,提醒着我黄梅湖畔那彻骨的仇恨和眼前这千钧重担。
“将军…”赵大的声音在身旁响起,带着疲惫和一丝忧虑。他回来了,带着断后的兄弟,虽然人人带伤,但建制还算完整,是这群残兵败将中唯一还保持着战斗力的核心。“兄弟们…心气散了。”他压低声音,“都在问…接下来去哪?王帅没了…我们这点人…”
我缓缓睁开眼。篝火的光跳跃着,映照着周围一张张或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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