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夜枭鸣·寒火定乾坤 (第3/3页)
深深地看着叶七娘。
火光在他瞳孔里跳动,仿佛要穿透她平静外表下的深潭。他没有问这些东西的来历,也没有任何多余的言语。
片刻后,他重重地点了下头,声音低沉却像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好!这就是我们第一笔‘军饷’!叶七娘,收好它。怎么换,什么时候换,换多少,你拿主意。这是我们寨子的命根子!”
梁振一直沉默地看着这一切。
他看着李琰条理分明地安排任务,看着石头毫不迟疑地领命,看着叶七娘拿出压箱底的东西,看着赵六被拿捏得死死的。
这个年轻人,身上有种与这乱世格格不入的东西。
不是单纯的狠厉,更像是一种…掌控?一种在绝望中硬生生劈出生路的决断?
他忍不住,嘶哑着嗓子,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李琰:“你…到底什么来路?懂选地方扎营…懂分派人手…不像泥腿子…倒像个…带过兵的?”
篝火旁瞬间安静下来。连风声都似乎停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李琰身上。石头一脸茫然,叶七娘抱着包裹的手指微微蜷缩,白芷的目光带着探究,赵六则竖起耳朵。
李琰沉默了片刻。跳跃的火焰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他没有看梁振,也没有看任何人,目光仿佛穿透了眼前的火焰,投向了更远、更深邃的黑暗。
“只想带着大家活下去的人。”他的声音很平静,没有波澜,却像一块沉入深潭的石头,带着千钧的重量,“活下去,在这狗娘养的世道里,活下去。”
没有解释,没有煽情。简单到极致的一句话,却道尽了所有挣扎和血泪背后的终极目标——活着。
梁振浑浊的眼睛盯着李琰看了半晌,里面复杂的情绪翻涌,最终,他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靠回冰冷的石壁,闭上了眼睛。不再追问。
篝火渐渐黯淡,木柴燃尽,只剩下一堆暗红的炭火,在冰冷的夜风中明灭不定。守夜的石头裹紧了破皮子,抱着他的粗木棍,警惕地扫视着黑暗。其他人早已支撑不住,在清理出来的冰冷地面上,蜷缩着沉沉睡去,鼾声、磨牙声和伤痛的**声交织在一起。
李琰却毫无睡意。
他独自一人,忍着左肩伤口钻心的痛楚,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步登上了那段半塌的寨墙。夜风猛地灌来,吹动他破烂的衣襟,猎猎作响,像一面残破的旗帜。
山峦在浓重的墨色里沉睡,连绵起伏的轮廓如同蛰伏的巨兽。近处的山林漆黑一片,风吹过林梢,发出呜呜咽咽的声响,如同无数亡魂在哭泣。更远处,在视线几乎难以企及的、寒江方向的地平线上,几点微弱的光点,如同鬼火般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是村庄的灯火?还是巡弋兵丁的火把?
寒风吹在脸上,冰冷刺骨。李琰站在断壁残垣之上,俯瞰着脚下这片刚刚被赋予一丝生机的废墟,又望向那无边无际、吞噬一切的黑暗。
胸口像压着一块巨大的、冰冷的石头。仅仅是守在这残破的寨墙里,仅仅是活着吗?这脆弱的屏障,这匮乏的粮草,这风雨飘摇的十几口人……这点微弱的火种,如何抵挡这席卷天下的乱世寒流?
“光守在这里…”李琰低语,声音被风吹散,几乎微不可闻。他缓缓握紧了拳头,骨节发出轻微的咯咯声。那跳动的、微弱的炭火映在他眼底,不再是绝望的挣扎,而是燃起了一种更加深沉、更加炽烈的火焰——一种名为责任,更蕴藏着开拓与守护决心的火焰。
“…还不够…远远不够。”
呜——嗷——
凄厉的夜枭啼鸣,如同来自幽冥的嘲弄,突兀地撕裂了死寂的夜空,在群山间久久回荡,仿佛在应和着这乱世之中,一颗不甘蛰伏、誓要劈开生路的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