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邪花恶果(上) (第3/3页)
,是一场百年未遇的大灾难。究竟会发生啥子样的灾难?有没有化解的办法?史道长没有说,禹三少爷、欧麦嘎师傅没有说,大东巴的“传声筒”阿牧扒也没有说。于是大家一边继续议论,一边耐心等着出现一个能够一致公认的结论。只要那个结论不是大家从来没有经历过的“打仗”,那怕真的是中了最厉害的“九龙蛊”,也应该能够很快找到化解的办法。
又过了十几天,诡异的事情再次发生。大烟花在一夜之间突然全部变成了紫色。不是往常的淡紫,而是一种从未见过的奇异的深紫色,闪耀着诡异而沉闷的光彩,沉甸甸地让人透不过气来。结论当然不能轻易改变,一定跟那只飞鸡有关。有人又新发现,说那只飞鸡虽然是银白色的,但它从屁股里喷出来的烟好像是紫色的。大家通过认真回忆和反复比较,同意了飞鸡屁股里喷出的烟跟眼前大烟花是一种颜色的观点。史道长没有露面也没有新的说法,于是大家认为雪蛊和紫色的大烟花没有啥子关系,百年不遇的大灾难不一定会发生。
又过了十几天之后,就像那天早晨老土司在禹氏坟山上迎着朝阳亲眼看到的一样,大烟花在一夜之间变成了血一样的颜色。烟花的血海在日渐炽热的日头下浩浩荡荡地铺展开来,层层暗红色的热浪翻翻滚滚地笼罩在花海之上,赤裸裸的热烈粗野霸道,让绿水青山蓝天白云也失去了令人赏心悦目的色彩和往日的生机。天石盆地变成了一张由无数血花组成的血盆大口,人们不敢再像往日一样轻易走进大烟田,就连野蜂和蝴蝶,也不敢在这片血海中多逗留。
老土司请大东巴迪尼体古和他的徒弟们跳了一回最为热烈隆重的大神,没有效果,大烟花仍然血一样红着,令人触目惊心。又想请史道长做一回法事或道场,史道长却不答应,说法事和道场一般是超度亡魂的,跟大烟花颜色的异变是风马牛不相及。又说大烟一定是中了飞鸡的蛊了,是血蛊,鸡血狗血的血,不是原来你们耳朵发烧听错了的那个雪。血蛊很厉害的,除非把大烟全部铲除烧掉,否则无法可解。许多人不大相信史道长的话,虽然他不像禹三少爷一样一贯善于胡说八道,但也不像欧麦嘎师傅一样从来不胡说八道。大家知道史道长一贯是反对种大烟的,多年前还伙同同样反对种大烟的欧麦嘎师傅和禹三少爷,暗地里鼓动天石谷村民抵制种大烟,还采用一种似乎不是“有学问的”方法,偷偷地将土司府的大烟种籽给“骟”了。阴谋被察觉后,老土司将禹三少爷狠狠地抽了一顿鞭子,又绑在土司府大门外的树下示众了一天一夜。史道长、欧麦嘎师傅和禹三少爷素来道不同不相为谋牛头不对马嘴,但在反对种大烟这台事情上却是出奇地一致。虽说“三人为众”,虽说三人都是公认“有学问的”。但三个人对三千多号人,照老土司的话(当然只对禹三少爷)说:在这台事情上,你们三个加起来,连一个像样的屁也放不响。
据禹三少爷说,首先将大烟这种比九龙蛊还厉害的祸害传到中国来的,是像欧麦嘎师傅之流的用白泥浆甩出来的“引绳泥人”的后裔。那个跟禹老土司同桌喝过酒的蔡锷大土司的一个姓唐的手下,在成为云南最大的土司后,为了准备打仗争霸,就在云南推广种植大烟,说是要“以土药抵制洋烟”,意思就是自己生产土大烟,抵制用白泥浆甩出来的“引绳泥人”的后裔运输进来的洋大烟。彩云之南的这片神奇美丽的沃土,从此被大烟荼毒,就连与世隔绝的天石谷也不能幸免。天石谷出产的大烟,是“云土”(中国“土药”中公认的上品)中的极品,每年都由土司府直接收购后又直接交售给禹鼎镇官府的“特货统运处”。当年,准备前往省城报考云南陆军讲武堂的禹三少爷,在禹鼎镇跟一位在特货统运处供职的同学一起喝酒,席间谈起大烟话不投机,一贯文雅的禹三少爷竟然动手动脚,将那个同学打得鼻青脸肿,还扬言要放火烧了特货统运处。当天夜里,禹三少爷竟然真的弄了一桶火油,在两个随行下人的帮助下,翻墙进入特货统运处后院仓库。仓库门紧锁着弄不开,禹三少爷就把火油浇在门窗上放起火来。禹三少爷和两个下人马上就被逮住了,火也被扑灭了,连门窗都没有完全烧坏。几天后,禹三少爷被禹鼎镇特货统运处的一个士官、三个士兵押解回天石谷。那天晚上,禹老土司陪客人多喝了几碗,肝火大动,就用那根祖传的“黄金棍子”,把自己最器重的儿子打成了跛子(也有人说是给禹三少爷接骨的史道长,故意把成心要上战场当“炮灰”的禹三少爷整成跛子的),彻底破灭了禹三少爷进入云南陆军讲武堂,成为一个像岳飞、文天祥之流英雄人物的梦想——据说在准备去报考之前,禹三少爷甚至给自己改好了一个名字,叫“禹飞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