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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吃不饱的满盛面·没洗衣机的出租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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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章 吃不饱的满盛面·没洗衣机的出租屋 (第3/3页)

三六九等,何况人呢?

    搓到胳膊发酸,他盯着泡沫里漂着的根头发,突然觉得好笑。以前在公司,他皱下眉就有人递上定制西装;现在,他得蹲在地上跟件脏工装较劲,还得听着别人用洗衣机的动静,咽下一肚子窝囊气。

    衣服晾在窗台上,被晚风一吹,晃悠悠像面破旗。他摸出最后一根烟点燃,看着烟头的火光在黑暗里明灭——这五百块的出租屋,空调能吹冷风,热水器能出温水,就是容不下一台洗衣机。原来这世上的“配套设施”,从来都跟着人的体面走,你跌进泥里,连台洗衣机都能给你脸色看。

    烟蒂烫到指尖时,他才猛地回神。窗外不知哪家的电视在响,演着豪门恩怨,男主人公摔碎的红酒杯,比他这整个出租屋都值钱。他掐灭烟蒂,往床板上一躺,硬邦邦的床板硌着背,像在提醒他:别想了,你现在连跟洗衣机较劲的资格,都得看房东脸色。

    心里那片阴影,又浓了几分。

    杨明远捂着肚子站在出租屋门口,楼道里的霉味混着隔壁飘来的剩饭馊气,往鼻子里钻。肚子“咕噜”的抗议声比空调外机的嗡鸣还响,像只手在五脏六腑里乱搅,搅得他太阳穴突突跳。

    “满盛?我看是‘坑剩’!”他咬着牙骂,唾沫星子溅在掉漆的门板上。刚才那碗泡面连汤都喝光了,现在胃里空得发慌,像揣了只饿疯的耗子,啃得他心口发虚。

    他摸出裤兜里仅剩的十几块零钱,指尖把纸币捏得发皱——这钱够买几个馒头,却填不满那股子从骨头缝里冒出来的饿。

    下楼时,每级台阶都在晃。他想起以前在酒局上,燕窝鱼翅只当填牙缝,服务员撤盘慢了都皱眉。

    现在为了一口吃的,得捏着十几块零钱在黑夜里瞎晃,连骂“资本家”都没底气——人家满盛牌印着“满盛”二字,是他自己眼瞎,以为这俩字能沾点“全盛”的喜气,结果连肚子都喂不饱。

    街角的路灯忽明忽暗,照着他影子歪歪扭扭地挪。路过那家挂着“兰州拉面”灯箱的小店,羊肉汤的香味勾得他喉结滚了三滚,可玻璃窗上“小碗十元”的红贴纸,像道无形的墙,把他死死挡在外面。

    他摸了摸兜里的十几块零钱,根本不舍的去吃。突然,他觉得这钱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手都在抖。

    “妈的……”他狠狠往地上啐了口,却没敢啐出声。肚子又“咕噜”叫起来,这次更响,像在嘲笑他:你连骂人的力气,都快被饿没了。

    心里那片阴影哪还有什么面积?早变成了个无底洞,把“满盛”的包装纸、十几块的纸币、没吃饱的饿,连同他那点残存的骨气,全给吞了进去。

    他蹲在拉面店对面的墙根,看着店里暖黄的灯光里有人吸溜着面条,突然想笑——笑自己连包泡面都填不饱肚子,笑自己当年挥金如土时,怎么就没给现在的自己留口热汤?

    夜风卷着尘土扑在脸上,肚子的抗议声越来越急。他捏着十几块,像捏着根救命稻草,却连走向馒头摊的勇气都快没了。这阴影哪是面积能算的?是能把人五脏六腑都泡发、泡烂的苦水,是连饿肚子都得偷偷摸摸的窝囊,是抬头看不见一点光的窒息。

    “去他妈的满盛……”他终于骂出声,声音被风吹得散碎,连自己都听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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