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锁寒心 (第2/3页)
伴,比任何训斥都更让他心防崩溃。
“爷爷……”李樽哽咽着,声音破碎不堪,“为什么……为什么一定是我?哥哥……哥哥才是太子!我……我不会……”他急切地、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反驳着祖父那早已刻下的预言。
李玄的目光没有丝毫动摇,反而更加深邃,像两口望不见底的寒潭。“朕说你是,”他打断李樽,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近乎天命的笃定,“你以后就一定会是的。”这声音不高,却像一道无形的雷霆,重重劈在李樽心上,将他所有的侥幸击得粉碎。
李玄伸出手,布满岁月痕迹、却依旧遒劲有力的大手,重重地按在了李樽剧烈颤抖的肩膀上。那手掌的温度和力量,带着一种沉甸甸的、无法抗拒的托付。
“樽儿,”李玄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一字一句,清晰地刻入李樽的耳中、心里,“你记住,等你坐上那个位置,这天下人的眼睛都盯着你!你身边之人并不重要,没有几个帝王的皇后是自己真正所爱之人,眼泪?那是懦夫才有的东西!你得把所有的苦、所有的泪、所有的委屈,都给我死死地憋回肚子里!一点痕迹都不能露!”
他按在李樽肩头的手掌微微用力,眼神锐利如刀,直视着孙子泪光闪烁的眼睛:“从今夜起,从你踏进这扇门起,你就不再是朕膝下可以任性哭闹的孩子了。
你长大了,成婚了,你要像个真正的男人,像我们李家的种,天塌下来,你得第一个给我顶着,用你的肩膀,用你的骨头,给我撑住了。”他的话语斩钉截铁,带着金戈铁马的铿锵,“你要牢牢记住,爱——”李玄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厚重的殿门,瞥了一眼里面那方红盖头,又仿佛看向更渺远的地方,语气冰冷而残酷,如同淬火的寒铁,“绝对没有你屁股底下那张龙椅重要!半点都比不上。”
这番话,像一盆混杂着冰碴的冷水,狠狠浇在李樽滚烫的心头和泪痕未干的脸上。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砸得他头晕目眩,浑身冰冷。那关于草原、关于金鹰、关于齐纾柔的所有不甘和柔软,似乎都被这残酷的帝王心术瞬间冻结、碾碎。
刹那间,他眸中褪去所有温度,暗涌的冷意化作实质的锋芒,像淬了冰的利刃,直教人呼吸凝滞。
李玄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目光里有无尽的复杂,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他收回手,缓缓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廊下宫灯的光晕里投下长长的、沉重的阴影。他没有再说一个字,转身,迈着依旧沉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的步伐,一步一步,融入了回廊深处更浓的黑暗之中,留下李樽独自一人,背靠着冰冷的殿门,如同被遗弃在冰天雪地里。
廊下的风,带着夜露的寒意吹拂过来。李樽脸上未干的泪痕被风一激,冰冷刺骨。他维持着蹲着的姿势,久久未动。祖父那冰冷如铁的话语,如同烧红的烙铁,一遍遍在脑海中回响——“爱绝对没有你的皇位重要”、“把眼泪憋回去”、“像个男人”、“天塌下来你得第一个撑着”……每一个字都在碾压着他心中那点残存的、对温情的幻想。
不知过了多久,寝殿内红烛燃烧的噼啪声似乎变得遥远。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手,用玄色冕服那冰冷华贵的衣袖,狠狠地、一遍又一遍地擦过脸颊。粗糙的锦缎摩擦着皮肤,带来微微的刺痛,却也带走了所有湿润的痕迹。直到脸上只剩下紧绷的、冰冷的麻木感。
他扶着冰冷的门板,一点一点地站起身。双腿因为蹲得太久而有些麻木酸软,冕服上的金线蟠龙在起身的动作下折射着烛光,冰冷而沉重。
他深吸了一口气,那浓郁的合欢花香再次涌入鼻腔,甜腻得令人作呕。他努力挺直了脊背,仿佛要将祖父按在他肩头的千钧重担扛得更稳一些。
然后,他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隔绝内外世界的殿门。
寝殿内,红烛的光焰似乎因为他推门的动作而跳跃了一下。那方鲜艳的红盖头依旧纹丝不动地顶在那里,象征着等待与未知。
李樽的目光掠过托盘上那柄冰冷的金秤杆。他没有丝毫犹豫,径直走了过去,拿起它。冰凉的触感从掌心传来,像握住了一块寒冰。他走到喜床前,在距离新娘子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他能感觉到盖头下细微的、几乎不可闻的呼吸声。
没有言语,没有温存的前奏。他面无表情地,用那金秤杆的尖端,干脆利落地挑向盖头的一角。动作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的决绝。
哗——
艳丽的红绸如同被解除了封印,翩然滑落。烛光毫无遮挡地倾泻而下,照亮了盖头下那张陌生的容颜。
李樽的目光下意识地垂下,避开了那骤然暴露在光亮中的脸庞。他不想看,或者说,不敢去看那即将与他命运捆绑一生的人,此刻会露出怎样的表情——是羞怯?是期待?还是和他一样的茫然与抗拒?
然而,就在他视线垂落的瞬间,一个清亮中带着一丝娇憨、又隐含嗔怪的声音,带着初春溪流般的活力,撞入了他的耳膜:
“大使骗我了。”
李樽的心猛地一跳,带着一丝愕然,下意识地抬眼看去。
烛光下,白孜孜微微仰着脸,一张脸如同初绽的白玉兰,皎洁无暇。她的五官是精致而明艳的,带着异域风情的深邃轮廓,此刻因着薄怒和一丝娇憨而生动异常。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大而明亮,眼尾微微上挑,如同盛满了星辉的湖泊,清澈见底,此刻正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点点孩子气的“被骗了”的委屈,直直地望进李樽的眼底。
她的脸颊因为方才的闷热和紧张而泛着自然的红晕,像雪地上晕开的胭脂。没有新嫁娘该有的羞怯低眉,反而规矩的、带着强烈好奇地平视着他。
李樽愣住了。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却唯独没有眼前她是这般规规矩矩却带着毫不矫饰的率真。她身上没有一丝被强行捆绑的哀怨,反而像一头误入金笼却依旧好奇打量四周的小鹿。
“嗯?”李樽喉结微动,发出一声低低的疑问,声音因之前的压抑而显得有些沙哑。他看着那双明亮得惊人的眼睛,心中的坚冰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活力撞开了一道细小的裂缝,语气不由自主地放柔了些许,“你不满意……我的模样?”
白孜孜闻言,那双明亮的眼睛眨了眨,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扇动。她唇角一弯,那点委屈和嗔怪瞬间被一抹灿烂得晃眼的笑容取代,如同阴霾的天空骤然洒下阳光。她非但没有回避李樽的目光,反而将脸更凑近了些,仔仔细细地、毫不避讳地端详着他,仿佛在欣赏一件稀世珍宝。
“才不是。”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带着少女特有的娇憨和坦率,“大使说,你与画像上别无二致。可他们画得……”她皱了皱小巧的鼻子,带着点嫌弃,“太呆板了,太死气沉沉啦。”
她的目光规矩地流连在李樽的脸上,带着纯粹的欣赏和惊艳,“殿下本人,比画出来的更加……嗯……”她似乎在寻找一个最贴切的词,眼睛亮晶晶的,“更加英俊,对,就是英俊!而且……”她的声音低了一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涩和真诚,“比我想象的……更加温柔。”最后两个字,她说得很轻,却清晰地落入了李樽耳中。
温柔?李樽的心弦被这意外的评价轻轻拨动了一下。他看着她近在咫尺、毫无保留的笑脸,那双盛满星辉的眼眸里,清晰地映着他此刻略显怔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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