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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星火与城楼寒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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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原星火与城楼寒霜 (第1/3页)

    崇熙第一年秋,长安城褪去了暑热,却平添了几分沉郁。雍和宫内,李樽临窗而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一卷摊开的《孙子兵法》,目光却穿透窗棂,投向宫墙外那片被暮色染成金红的天空。案几上,明黄的圣旨静静躺着,上面“赐婚垣国公主白孜孜”的字样,像烙印般灼痛了他的眼。

    父皇李志的声音犹在耳畔,带着不容置喙的帝王威严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对爱子的期许安抚:“樽儿,白氏乃垣国明珠,性情爽朗,与你年岁相当。此乃国婚,亦是家幸。垣王归顺,需此姻亲以固邦谊。”

    “父皇,如果儿臣说…”李樽只是试探性的开口便被立刻打断“朕知你素来明理,当不负朕望。”李志的语气没给一点迂回的余地。

    不负朕望……李樽唇边逸出一丝极淡的苦笑。祖父李玄那“金龙降世”的目光,父皇这看似恩宠实则捆绑的“国婚”,还有东宫里兄长李昀日渐消瘦、笼罩在药气与沉寂中的身影……像一张无形的巨网,将他越缠越紧。

    他想要的,从来不是这金笼顶端的荣耀,而是……是什么呢?是兄长曾经能与他并肩策马的畅快?还是……一个能让他短暂忘却身份枷锁的、鲜活的身影?

    烦闷像藤蔓般缠绕心头,几乎窒息。他倏地放下书卷,唤来心腹内侍:“备马!去城郊!”

    他要逃离,哪怕只是片刻。去那片能容纳所有呼啸风声的草原,去吹一曲无人听懂的笛,去放空被“李樽”这个名字压得喘不过气的灵魂。

    与此同时,太子太傅府邸的后院,却炸开了一道惊雷。

    阳光打在齐府雕花木窗,太子太傅齐鸿儒执起青玉镇纸,重重压在案头刚拟好的婚书草案上。墨迹未干的纸页在穿堂风里簌簌作响,恍惚间竟与几年前他执笔替大女儿齐纾婉书写婚帖时的情景重叠。

    "柔儿,过来。"他苍老的声音惊飞了檐下避雨的寒鸦。

    二小姐齐纾柔握着团扇的指尖骤然发白。廊外,三小姐齐纾然正倚着朱漆廊柱,用手把弄着银簪;而长姐齐纾婉刚从太子东宫归来,素白襦裙还沾着御花园的青苔,此刻却攥紧袖口,将脸隐在阴影里。

    雕花木门吱呀开启,齐纾婉广袖低垂,裙裾扫过门槛时沾了泥星,恍若宣纸上洇开的泪痕。她身后,齐纾然指尖缠绕着断裂的银簪,步摇流苏随动作轻晃,在暮色里划出细碎的冷光。两姐妹的影子交叠在青砖地面。

    "占将军次子占屈,未及弱冠便封从六品翰林院修撰,占屈文采卓绝、博闻强识,还是殿试一甲第一名。"齐鸿儒的目光扫过三个女儿,最终停在二女儿的齐纾柔身上,"占家世代戍守边疆,若能结亲..."话音未落,雨幕中突然传来金铁相击的脆响——是齐纾柔的团扇坠地,湘妃竹骨撞在青砖上裂成两半。

    齐纾婉猛地抬头,挂在一旁嫁衣上的金线鸳鸯在烛火下刺得她眼眶发烫。几年前父亲也是这般语气,将她送进太子东宫那座金丝牢笼。而此刻,二妹澄澈的眼眸里翻涌着惊涛骇浪,竟与当年被迫披上嫁衣的自己如出一辙。

    “父亲!”齐纾柔刚开口,便被齐鸿儒举起的手截断。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占家需得与文官联姻,而你,是最合适的棋子。”

    齐纾然突然轻笑出声,银簪在掌心转出冷光:"好个最合适。当初长姐嫁入太子东宫,今日想将二姐许给武将世家,父亲的棋盘,倒真是算无遗策。"她的声音甜得发苦,惊得廊下悬挂的鹦鹉扑棱着翅膀,撞得铜铃叮咚作响,惊碎了满院秋意。

    齐纾柔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杏眼圆睁,满是难以置信的怒火,“父亲!那个莽夫!除了仗着他爹的军功耀武扬威,还会什么?我齐纾柔就算一辈子不嫁,也绝不嫁给这种只懂蛮力的粗鄙之徒!”她声音清亮,带着草原雏鹰般的倔强。

    齐太傅抚着胡须,眉头紧锁:“柔儿,休得胡言!他本就是文官哪有莽夫一说,他的父亲占楚戚将军是跟随太上皇的开国大将军,战功显赫,现在还是总理銮仪卫事内大臣,人品……虽粗犷些,但也算磊落。他的姐姐更是正儿八经的穹王妃,穹王可是皇上的亲弟弟,你年岁渐长,婚事……”

    “磊落?我听闻前日他的手下还在西市纵马险些踏伤幼童!”齐纾柔打断父亲的话,胸脯剧烈起伏,“父亲若执意如此,女儿……女儿宁可死!”她说完,猛地转身,在父亲和姐姐齐纾婉惊愕的目光中,如一阵旋风般冲出厅堂,直奔马厩。

    “纾柔!回来!”太子妃齐纾婉焦急的呼唤被远远抛在身后。齐纾柔利落地翻身上了自己的枣红马“追风”,马鞭一扬,“驾!”枣红马如离弦之箭,载着满腔的悲愤与不甘,冲破府门,朝着城外那片象征着无边自由的广袤草原疾驰而去。她要逃离,逃离这令人窒息的安排,逃离这座将她视作联姻工具的牢笼。

    一瞬间满园寂静,齐鸿儒枯瘦的手指抚过案头破碎的团扇,竹骨裂痕如同他脸上纵横的皱纹,在烛火下泛着冷白的光。“由她去吧。”他的叹息混着残烛的轻烟,消散在潮湿的空气里,“自小爬树掏鸟、舞刀弄剑,哪有半分闺阁女儿的温婉。”

    话音未落,一道清冷的女声刺破凝滞的空气。齐纾然斜倚在雕花门框上,簪头的珍珠随着动作轻轻摇晃,恍若欲坠的泪珠。“父亲可还记得,当年是谁将二姐抱上城墙,教二姐弯弓射箭?”她唇角勾起一抹无奈的弧度,“如今倒嫌她不像女子,倒像是...”尾音消散在穿堂风里,却似一根刺,扎进每个人心里。

    齐纾婉望着父亲骤然苍白的脸色。她忽然想起幼时,二妹骑在父亲肩头,手中的竹剑挥舞得虎虎生风,而父亲脸上满是骄傲的笑容。原来时光最是无情,将温情淬成利刃,将宠爱化作枷锁,生生割裂了父女间最后的羁绊。

    秋日的草原,天高地阔,长风浩荡。枯黄的草浪翻滚至天际,带着一种萧瑟的壮美。李樽寻了一处背风的缓坡,随意躺下。身下是干燥松软的草甸,带着泥土与阳光的气息。他掏出随身携带的青玉短笛,凑到唇边。

    没有固定的曲调,只有几个零落、不成章法的音符,带着沉沉的郁结,被呼啸的风扯碎,飘散在旷野。他闭上眼,任思绪放空,仿佛自己只是天地间一粒微尘。

    就在他心神沉浸于这片苍茫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如同擂鼓般敲碎了草原的宁静。李樽下意识地睁开眼,循声望去。

    只见远处地平线上,一骑枣红快马如燃烧的火焰般疾驰而来!马上的女子一身火红的骑装,身姿矫健,长发在风中狂舞,正是齐纾柔!她显然在发泄着心中愤懑,催马狂奔,速度惊人。

    李樽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那策马奔腾的飒爽英姿,如同一道撕裂沉闷的闪电,带着一种不管不顾的野性与生命力,正是他心底深处渴求却无法拥有的自由模样。

    然而,变故陡生!

    就在齐纾柔策马掠过李樽前方不远处时,不知是踩到了鼠洞还是被草丛中的异物惊扰,马突然发出一声惊恐的长嘶,前蹄猛地扬起,整个马身几乎直立!齐纾柔猝不及防,惊呼一声,身体瞬间被巨大的惯性甩离马鞍!

    更要命的是,她的右脚竟然卡在了马镫里,整个人被失控狂奔的惊马拖着,在粗糙的草地上飞速滑行!红衣在枯草上翻滚,惊心动魄。

    “不好!”李樽瞳孔骤缩,所有的烦闷瞬间被抛到九霄云外!他如同被踩中尾巴的猎豹,猛地从草地上弹起,以最快的速度冲向自己的坐骑。翻身上马的动作一气呵成,显示出成年后苦练的成果。

    “驾!”他猛夹马腹,黑骏马如一道黑色的闪电,朝着那匹拖着齐纾柔的惊马狂追而去!风声在耳边呼啸,枯草抽打着马腿和衣袍。李樽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眼睛死死盯着前方那道被拖拽的红色身影,计算着距离和速度。

    两匹马的距离在飞速拉近!惊马因为拖拽着人,速度稍有迟滞。李樽看准时机,猛地催马从侧方斜插上前,几乎与惊马并驾齐驱!他身体在马背上探出,手臂蓄满力量,瞄准齐纾柔的身体,低喝一声:“松手!”

    就在电光火石之间,他猿臂一伸,精准地揽住了齐纾柔的腰身,同时,另一只手快如闪电般,用尽力气猛地劈向那纠缠的马镫皮带。

    “嗤啦!”皮带应声而断!

    巨大的惯性让两人瞬间脱离了惊马,如同断线的风筝般朝着草地摔落,李樽在落地的刹那,用尽全身力气将齐纾柔紧紧护在怀中,自己的身体则重重地垫在下方,承受了绝大部分的冲击力。

    “砰!”沉闷的撞击声响起,两人在草地上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激起一片草屑尘土。

    世界天旋地转后归于平静。只有粗重的喘息声在耳边回响。李樽感到后背和手臂火辣辣地疼,胸口也被撞得闷痛,但他第一时间低头看向怀中的人:“姑娘,你怎么样?”

    齐纾柔惊魂未定,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腔。刚才生死一线的恐惧还未散去,此刻却清晰地感受到一个坚实温热的怀抱将自己牢牢护住,隔绝了所有的伤害。

    她从未与男子如此贴近,鼻尖萦绕着对方身上清冽干净的气息,混杂着青草与尘土的味道。她下意识地抬起头,正对上李樽近在咫尺、写满担忧和紧张的眼眸。那深邃的眼底,清晰地映着她自己狼狈的模样。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夕阳的余晖洒在李樽轮廓分明的侧脸上,给他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他紧蹙的眉头,微抿的薄唇,还有眼中那份毫不作伪的关切……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在齐纾柔心中激起了前所未有的涟漪。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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