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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鳞岂是池中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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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鳞岂是池中物 (第1/3页)

    承平四十二年冬,岁末的暴雪如同天神震怒,裹挟着凄厉的呼啸,昼夜不息地抽打着长安城的朱甍碧瓦。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在宫阙之上,将这座象征着天下至高权柄的皇城,笼罩在一片令人窒息的、白茫茫的死寂里。重重宫门紧闭,唯有太极殿的方向,灯火彻夜通明,映得殿前汉白玉阶上厚厚的积雪,泛出冰冷而焦灼的光。

    殿内,炭火烧得极旺,驱不散的却是弥漫在空气里的血腥气与沉甸甸的、几乎凝成实质的恐慌。宫人们屏息垂首,脚步轻得像猫,唯恐惊扰了内殿那根紧绷到极致的弦。当一声响亮的、带着不屈生命力的婴儿啼哭,终于撕裂这片令人心悸的沉寂时,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松了半口气,随即又因那哭声的洪亮而心头一紧。

    稳婆抱着襁褓,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了出来,脸上交织着狂喜与难以置信的惊悸,声音尖利得变了调:“生了!生了!是位小皇子!陛下!娘娘!小皇子…小皇子他…”她激动得语无伦次,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殿外依旧肆虐的风雪,仿佛在印证着什么。

    早已在殿外廊下踱步了大半夜的太上皇李玄,闻声猛地顿住脚步。这位以武功盖世、胆魄无双著称的开国雄主,此刻竟也显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年过六旬,身姿依旧挺拔如苍松,面容刚毅,一双鹰隼般的眼眸此刻却紧紧锁住那小小的襁褓。未等稳婆说完,他已大步流星地跨入殿内,带进一股刺骨的寒气。

    “给朕看看!”他的声音低沉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却又奇异地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襁褓被小心翼翼地递到那双曾挽强弓、执重剑、定鼎天下的手中。李玄低下头。包裹在明黄锦缎中的婴儿,小脸皱巴巴的,兀自闭着眼,张着小嘴用力地哭着,声音洪亮,仿佛在宣告他的到来。就在李玄的目光落在他脸上的瞬间,婴儿的哭声竟奇异地微弱下去,小小的眉头似乎还皱了皱,随即,他竟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初生的婴儿,瞳仁本该是混沌的灰蓝,可这双眼睛,在殿内辉煌烛火的映照下,竟仿佛蕴着两点细碎的金芒,清澈得如同雪后初霁的天空,带着一种懵懂又奇异的穿透力,直直地“望”进了李玄的心底。

    李玄浑身剧震!抱着襁褓的手臂猛地收紧!就在昨夜,他于寝殿小憩,曾陷入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境:九天之上,风雷激荡,一条通体覆盖着灿金鳞甲、威严不可逼视的五爪金龙,撕裂厚重的云层,裹挟着万道霞光与磅礴紫气,自九天之上俯冲而下,最终盘踞于太极殿巍峨的殿顶,昂首长吟,声震寰宇!龙目开阖间,那璀璨的金芒,与此刻怀中婴儿眼中那两点细碎的金光,竟如此诡异地重合!

    “金…金龙降世…”李玄喃喃出声,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敬畏的嘶哑。他猛地抬头,望向窗外依旧翻卷着鹅毛大雪的阴沉天幕,又低头死死盯着怀中这个刚刚降生、却仿佛带着某种天命印记的孙儿。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狂喜、震撼与沉重宿命感的洪流,瞬间席卷了他全身。他抱着婴儿的手臂,稳如磐石,却又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珍重。

    “好!好!好!”李玄连道三声好,每一个字都像砸在殿内众人的心坎上,带着雷霆般的重量。他眼中精光爆射,方才的紧张与阴霾一扫而空,只剩下一种洞悉天机、睥睨未来的无上威严与笃定。“此子,生而不凡!当为我大西朝,承平盛世之兆!朕亲自为他赐名——”他略一沉吟,目光扫过殿内香案上供奉先祖、盛满御酒的青铜樽,那樽厚重古朴,象征着社稷永固。

    “樽!李樽!”李玄的声音斩钉截铁,如同金铁交鸣,“樽者,国之重器,社稷之基!亦如美酒,醇厚悠长!此名,当配吾孙!”

    “李樽”二字一出,如同无形的惊雷,在殿内所有人心头炸响!连刚刚生产完、虚弱地躺在榻上的皇后王若若,都震惊地睁大了眼睛。皇帝李志站在一旁,看着父皇怀中那个被赋予了如此厚重名字的幼子,看着父皇眼中那毫不掩饰、几乎要将人灼伤的偏爱与期许,他俊朗的脸上,初为人父的喜悦之下,一丝极其复杂、难以言喻的情绪,如同殿外冰棱上掠过的阴影,飞快地划过眼底。那是欣慰,是骄傲,却也夹杂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深究的、被无形光芒遮蔽的晦涩。

    李樽。

    这个名字,从降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不再平凡。它像一道烙印,也像一道无形的枷锁,伴随着那个眼中曾蕴金芒的婴儿,开启了他注定被无数目光仰望、也被无数暗流裹挟的一生。

    时光如殿前御沟的流水,潺潺而逝,转眼已是承平五十二年。

    昔日襁褓中的婴孩,已长成玉树临风的少年。十岁的李樽,身量颀长,穿着一身月白色绣银竹纹的锦袍,立于紫宸殿侧殿的书案前,正悬腕运笔。窗外春光正好,几缕暖阳透过雕花窗棂,落在他专注的侧脸上,勾勒出挺秀的鼻梁和微抿的、线条优美的唇。他的眉眼继承了母亲王若若的清雅,却又隐隐透出父亲李志的轮廓,糅合出一种独特的、温润如玉却又隐含贵气的俊美。

    殿内檀香袅袅。案上摊开的,并非寻常孩童临摹的字帖,而是一份关于江南水患治理的奏疏抄本。李樽提笔蘸墨,笔走龙蛇,一行行清峻挺拔、力透纸背的批注跃然纸上,条理清晰,切中肯綮,竟隐隐透出几分宰辅气象。他笔下不停,口中却轻声诵读着《诗经·小雅》的篇章,声音清朗,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干净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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