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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禹穴狐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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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六章 禹穴狐辩 (第1/3页)

    六月初二,午后。赵清真循着气机指引,出了绍兴府城,往东南方向的会稽山行去。山势并不险峻,却古朴苍翠,弥漫着一股源自上古的肃穆。远处,大禹陵寝所在,一股浩大、沉稳、近乎于“德”的厚重气运如同巨玺镇伏大地,令百邪不侵。然而,在这宏大的正气边缘,山峦褶皱深处,却也隐藏着许多精怪妖氛,借禹王余威躲避天谴,或依靠山林水泽灵气修行。

    赵清真并未前往禹陵核心区域惊扰先王圣域,而是在山麓一处较为偏僻、临着一条名为“若耶溪”支流的清幽之地,寻到了一个半荒废的古禹王庙。庙宇不大,门墙斑驳,显然香火稀落已久,但整体结构尚存,并无阴邪之气,反而因靠近禹陵,残留着一丝微弱的镇压水患、泽被苍生的仁德余韵,正好可借用来中和守宫妖毒的淫.邪怨怼。

    他推开吱呀作响的庙门,院内古柏参天,杂草丛生,殿内禹王神像金漆剥落,却目光沉凝,俯瞰山川。赵清真拂去神像前供桌上的积尘,盘膝坐下,将归尘剑横于膝前。剑格处“天权文曲”湛蓝光芒亮起,精纯阴柔的水元真罡如同清泉流淌周身,开始缓缓冲刷、净化那几处暗绿毒渍。同时,“玉衡廉贞”(阳火)亦微微闪烁,以温和阳火煅烧剔除深入肌理的怨毒杂质。水火交融,梵音心经默诵于内,过程缓慢而细致,容不得半点急躁。

    这一入定,便是整整一日一夜。期间山风过隙,夜枭啼鸣,偶有山野小兽好奇窥探,皆不敢近前。至六月初三傍晚,赵清真才缓缓睁开眼,长吁一口浊气,那气息离体竟带起一丝微不可见的绿芒,随即消散在空中。剑身毒渍也已完全祛除。

    就在他准备再次入定之际,神念微动,捕捉到山下绍兴府城方向,一股奇异的波动传来。那并非强烈的妖气或鬼气,而是一种……混乱而焦躁的“意”。这“意”中混杂着读书人微弱的守正清气、妖物被激怒的暴戾、以及一丝……极其微弱、却让他眉心一跳的熟悉怨毒——正是千面守宫妖残留的污秽气息!虽淡薄如丝,却恶毒如旧,如同一点墨汁滴入清水,正在搅动一方气运。

    赵清真身形如青烟,掠下山峦,融入渐浓的暮色。循着那丝怨毒与混乱之“意”的指引,他来到绍兴城西,靠近古鉴湖遗址的一片区域。这里比城中心更为荒僻,多废弃的园圃和旧宅。那“意”的源头,锁定在一处门楣倾颓、墙垣半塌的巨大废宅前。

    宅院占地颇广,依稀可见昔日豪奢,如今却荒草没膝,雕窗破败,透着一股繁华落尽的凄凉。宅院内妖气淡薄,却并非血煞凶戾之气,反而带着一种奇特的、陈旧的“规矩”感,以及一股难以掩饰的……狐狸的腥臊味。这股妖气此刻正被一股暴怒的情绪所搅动,显得混乱不堪。而那股守宫妖的怨毒气息,则如同引信,正是点燃这暴怒的源头。

    赵清真隐去身形气息,悄无声息地落入院中,藏身于一株巨大的、已然枯死的石榴树后。只见庭院深处,主宅的堂屋大门洞开,里面蛛网密布,灰尘厚积。一个背着沉重书箱、穿着洗得发白青衿、面容清癯却带着几分迂阔固执的中年书生,正手足无措地站在堂中,对着空无一物的屋顶连连作揖,口中念念有词:

    “诸位……诸位仙家在上!晚生刘君琢,湖广人士,赴京赶考,途经贵宝地,只因……只因天色已晚,城门已关,无处投宿,见此地虽显荒芜,却廊庑尚存,可遮风避雨,故而冒昧借宿一宵!晚生一介寒儒,身无长物,唯有圣贤书几卷,绝无歹意!若有惊扰仙家清修,晚生在此叩首赔罪了!然……然圣人云:‘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宾主之道,贵在和气。仙家如此声势,岂是待客之礼?还望仙家息怒,容晚生暂歇一宿,天明即走,绝不久留!”

    这书生声音发颤,显然怕得厉害,但言语间却兀自秉持着那套圣贤道理,试图与“看不见”的主人讲理。在他脚边,书箱翻倒,几本《论语》、《孟子》散落在地,已被灰尘沾染。

    赵清真神念早已将屋内情形洞察分明。那屋顶檩梁之上、破败的阁楼之中,哪里是什么仙家,分明是聚集了数十只毛色杂乱、尚未完全化形的狐精!它们此刻正上蹿下跳,龇牙咧嘴,或是以爪叩击楼板发出咚咚巨响,或是拖动朽木制造刺耳噪音,或是故意扬起积年灰尘落下,搅得屋内乌烟瘴气。群狐眼中闪烁着顽劣、愤怒与被冒犯的光芒。

    而引发这一切骚动的根源——赵清真神念锁定在书生刘君琢方才不慎碰倒的一个角落的破旧画缸。缸体倾覆,里面滚出几卷残破的字画,其中一幅半摊开的画卷上,绘着一尊面目威严、身着冕服、手持玉圭的神像,旁有古篆题字:敕封洞庭君。而在那神像庄严的面庞之上、法衣之上,赫然印着几个清晰的、沾着泥污和某种秽物的狐狸爪印!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精纯的守宫妖怨毒气息,正从那些爪印污渍中散发出来,玷污着神像本就不多的残存灵光,并引动了神像深处一丝被亵渎的愤怒意念!

    更有一缕同样的怨毒气息,缠绕在刘君琢的衣角——他方才慌乱中,似乎踩到了什么不洁之物。

    “原来如此。”赵清真心下明了。这废宅乃是这群狐精巢穴。那画缸,恐怕是狐精用来存放某些“秽物”(很可能是它们觉得不洁或厌弃之物)的容器。不知何时,一幅残留着洞庭君神力的旧画像被弃置其中,又恰好被守宫妖的怨毒气息所污染(或许是随水流,或许是其他途径)。刘君琢误入此地,惊慌失措下碰倒画缸,污损的神像重见天日,其被亵渎的怒意与守宫妖的怨毒混合,立刻刺激了巢穴内的狐精。狐精们嗅觉敏锐,对此等污秽气息尤为厌恶和暴怒,认为是这书生带来了极大的不祥与冒犯,故而群起攻之,欲将其驱逐。

    刘君琢那番酸腐的“讲理”,若是平时,或许真能让领头的狐精觉得“有理”而约束部下(狐性虽狡,亦有时守旧讲“规矩”),但此刻混合了神念被污之怒与守宫妖怨毒的挑唆,反而更像是一种讽刺和挑衅。

    果然,刘君琢的话音刚落,屋顶的骚动非但未止,反而变本加厉!一只体型稍大、尾巴尖略带一缕白毛的老狐(显然是头领之一),猛地将一块朽木蹬落,直砸向刘君琢头顶!同时,一个尖锐、苍老、充满了气急败坏的老妇人声音,在梁间尖利地响起(直接作用于神魂,凡人只能感到阴风呼啸,刘君琢因有微末清气,隐约能闻):

    “嗷呜!酸丁!闭起你的鸟嘴!什么宾主之道!分明是灾星临门!污秽透顶!你踩了狐仙奶奶的净室,还带了这等腌臜污物来触霉头!真是该死!该死!滚出去!立刻滚出去!不然吸干你的精气,让你也变作一地污秽!”

    随着这老狐的尖叫,那股守宫妖的怨毒气息仿佛受到催化,更加活跃起来,如同活物般试图钻入刘君琢的心神,引动他内心的恐惧与慌乱。刘君琢吓得抱头蹲下,面如土色,口中只剩喃喃的“子不语怪力乱神……有教无类……”,已是语无伦次。

    赵清真知道不能再旁观。这书生再待下去,非被狐精的暴怒撕碎,便是心神被守宫妖怨毒侵蚀,后果不堪设想。而此间狐精受此刺激,若彻底狂暴,也会为祸一方。

    他自枯树后转出,一步踏入堂屋。身形未见如何作势,却有一股无形的、清冷平和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如同清水泼入沸油,顿时将屋内狂躁的妖氛与污秽的怨毒压下一大截。

    “清净之地,何故喧哗?”赵清真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梁上每只狐精耳中,也让惊恐万状的刘君琢愕然抬头。

    “又是谁?!”那尾巴带白毛的老狐精猛地探出头,绿油油的眼睛警惕地盯着赵清真,龇牙发出威胁的低吼。它感受到这道人身上那股令它极不舒服的净化气息,以及……一丝危险。“臭道士!少管闲事!这酸丁污了我家族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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