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苞米地成了焦点 (第3/3页)
来,马宝囡被砸在马车底下,车上的草梱子颤了颤,抖落下无数水珠。“啊——救命——救命啊——”这凄惨的喊声,马号里的人都听见了。孟祥通、秦占友等人也顾不上穿雨衣、戴雨具,急忙往马车这边跑。雨水淋在他们头上,顺着脸、脖子往下淌。来到出事儿地点,孟祥通喊:“大马囡砸车底下了,赶紧抬车辕子!”这时候又跑来几个劳力,穆逢时指挥众人将车辕子抬起重新支上,将马宝囡抬了出来。
黄四亮跑到大队部报信儿,一进会议室的门就喊:“出事儿了,大马囡看场院被砸在马车底下了!”黄士魁一惊站起来,报纸滑落在地,急问:“人咋样?”黄士亮说:“够呛啊!”金书山撂下报纸:“快,救人要紧。”学习会立刻终止,黄士魁到卫生所叫了郝行一大夫,一帮党员跟着金书山急急奔向第二生产队场院,穆逢时通知了知青集体户,几个知青也随后火速向村南奔跑,一时脚步凌乱,泥丸飞溅。
到了二小队场院出事现场时,雨势已经减弱。马宝囡极其痛苦地**着,那脸上已经分不清汗水泪水和雨水。郝大夫简单检查了一下,表情凝重地对金书山、黄士清说:“挺严重,腰梁骨可能砸折了,应该抓紧往县里送。”马贝囡哭叫着:“姐姐呀,你咋样啊,能不能动呀?”马宝囡死死抓住妹妹的手,哭道:“我,我,怕是不行了!”马贝囡将姐姐的头抱在怀里,安慰道:“不会的,不会的,肯定会治好的。”徐二山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喊道:“宝囡,你要挺住哇!”穆逢时安排秦书贵套马车,众人忙卸去了一车青草。公冶平从小队队部炕上抱来一床褥子,艾育梅帮着把褥子铺在垫起一层草的车板上。徐二山托着马宝囡的腰,同几个劳力一起将伤者抬起来,往车板上移动时,艾育梅大声提醒:“小心,小心,稳当些,稳当些……”黄士魁招呼道:“穆队长,小马囡和徐二山,一起跟去。”马车启动时,黄士魁提醒金书山:“赶紧给公社知青办打电话,报告情况。”金书山转身离去时,艾育梅发现脚下的泥地上有一本书。她弯腰捡起,只见印有刺刀枝丫图案的封面满是泥水。
数日后,穆逢时和徐二山带回消息,说马宝囡腰梁骨折了,伤势十分严重,转到三江人民医院换了钢板,但是她永远站不起来了。艾育梅惋惜道:“大马囡那孩子白瞎了,一朵花骨朵还没开就残废了。黄士魁发现徐二山情绪非常低落,劝说道:“你和大马囡好,大伙都知道。可她治完病就直接回浙江了,虽然下身瘫痪了,但好歹留了条命。你呢别上火,想开点儿。”徐二山叹息一声:“来时好好的,回去却坐轮椅了,她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呢!”
南大排的苞米棵子得了肥料,吸足了水分,长势汹汹,徐徐的风中仿佛能够听见往起拔节的声音。又过一些日子,那苞米叶子长得墨绿墨绿的,似乎是画家们将那绿彩全倾撒到了地里。
在等待铲三遍地的空当,闲人们吃过晚饭又聚在老神树下乘凉聊天。穆逢时见二禄和曲二秧都在,故意说:“本副队长问问你们,最近看过南大排苞米地吗?”曲二秧说:“看到了。”穆逢时说:“出息没?”曲二秧说:“确实是出息了,尿素确实没白用。”二禄却说:“苗虽然缓过来了,可是我还是很担心。”穆逢时问:“既然苗出息了,你还担心什么?”二禄说:“苞米叶子贪青,怕秋后苞米棒子上不来呀!”穆逢时说:“有啥苗长啥籽,这苞米长得这么好,还愁上不来?”二禄说:“现在三遍地还没铲呢,说啥还早,等到老秋看,要不啃裹老杆子才怪!”
人们议论苞米地的话又传到黄士魁耳朵里,黄士魁对穆逢时说:“三铲不如一趟,等铲完三遍地,让车老板打接高再多趟一遍地,促早熟增产量。如果赶上秋天晴好,肯定不会贪青,到时候问他们个哑口无言。”穆逢时点头应下,见黄士魁说得这么肯定,把悬着心放下了。
关连群和鲍福仁时而下来蹲点,时常到生产队与社员一同劳动。鲍福仁发现关常委对鬼子漏的工作表现不太满意,于是私下给鬼子漏掏耳朵。“我们找大小队干部和社员谈话,论群众呼声,你没有黄士魁高,连你叔辈哥哥和老丈人都不抬举你,你咋整的呢!这次调整班子,我感觉关常委对并不看好你,你很有可能被调整下去,你得有个思想准备。”
一听这话,鬼子漏耷拉下脑袋。鲍福仁又给他打气说:“打起精神来,不到最后不能报熊!”鬼子漏又点头哈腰地说:“谢谢提醒,还得仰仗您多给说些好话。”鲍福仁沉吟一会儿,又提醒:“记着,你的最大对手就是黄士魁,如果抓到他把柄就往死整,或者挖个坑让他往里跳,一定要把他整垮。我给你出个主意,你怎么办……”声音虽然压低了,但姚锦冠全听见了,面露惊诧时那一脸雀斑又醒目了,忍不住插问:“这么做好吗?”鲍福仁坐直了身子,挑着半截眉说道:“妇人之见,难成大事。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好喽,该说的我都说了,不该说的我也都说了,明白不?”鬼子漏点头哈腰:“明白,明白,你这都是为我好,以后还得仰仗您呢。”
时逢生产队开始铲三遍地,二小队每天早上都由穆逢时领头下地。他是副队长也是打头的,每天上工前喜欢喊:“上——工——喽——!”他常常把工字拉成上声,给人造成“上供”的错觉,引来一番嘲笑。
这天社员们到南大排出工,穆逢时一气儿铲到地头,看一眼大帮的后头,对随后跟上来的黄士魁说:“队长,那俩领导拉后了,咱接一接吧。”黄士魁说:“行,我接关常委,你接鲍部长。”接完垄,鲍部长见穆逢时使用的锄头磨得雪亮,铲起地来铛铛有声,就说:“穆大,你这是一把好锄头,不愧是打头的,锄头也打人儿。”穆逢时把锄头板抬起来,不无自豪地说:“本副队长这锄头那可不一般,你看这把儿是用牛角镶着的,锄勾的柄库里装有钢珠,锄板刹地就是一个快。别看黄队长干活是好手,但他那把锄头也不如我的,他的锄头板儿比别人的小,而且中间是空心的,尽管锄起地来特别省劲儿,但没我的锄头快。”说话时沿着田间道路由近及远一番巡看,却看不见黄士清挑水回来的影子,叨咕道:“这二老狠咋这么磨蹭呢,回去挑水咋用这么长时间呢?”
黄士清负责往田里送水,那是大哥照顾他。虽然来回负重跑腿也累,但他很乐意干这个差事,毕竟这活比抱垄轻快自由,而且还能观光望景。
看不到二弟的身影在南村口出现,黄士魁也暗暗着急。他为转移大家的注意力,吩咐穆逢时说:“来来,大家坐地头,让穆队长领学语录。”大家围成一圈,席地而坐,关连群和鲍福仁也坐在外围。穆逢时站在地中间,掏出红皮语录本:“大家都别说话了,注意听,本副队长要念了。”翻开一页,大声朗读:“我们应当相信群众,我们应当相信党,这是两条根本的原理,如果怀疑这两条原理,那就什么事情也做不成了。”又翻开一页,继续念道:“人民群众有无限的创造力。他们可以组织起来,向一切可以发挥自己力量的地方和部门进军。向生产的深度进军,替自己创造日益增多的福利事业……”
还没念完,就被贾大胆瓮声瓮气的声音打断了:“说的没有唱的好,让谁给唱一个呗。”众人都纷纷附和,黄士魁说:“潘桃,来来,你就唱那个语录发给咱。”潘桃并不推脱,挤进人群,举着语录本,一边唱一边做动作。
刚唱了几句,突然从村里传来一阵阵非常杂乱急切的敲钟声。黄士魁立刻警觉起来,迅速做出判断:“这工夫敲钟,不早不晌的,村里肯定有啥大事发生!”闻听此言,社员们都心头一紧。黄士魁一声令下:“回村救急。”社员们扛着锄头跟着黄士魁往村里跑,关连群和鲍福仁也气喘吁吁地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