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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低头认罪 (第1/3页)
艾育梅从老宅回来,看见一辆自行车停在了东屋窗下。车把子在阳光下闪闪反光,吸引了张嘎咕晃着大脑壳好奇地左看右看。
小育花还在炕头陪孩子玩耍,看见姐姐进去,忙说:“有人找你。”艾育梅一眼就认出坐在北万炕上的小伙子是公社邮递员侯占峰,忙笑着打招呼说:“这不是小侯嘛!”侯占峰起身“嗯嗯”应声,艾育梅示意他坐下,自己也坐在了北万炕上,又看一眼他胳膊上的红袖标,说,“听说你正在公社领着一大帮人弄了个‘农奴戟’,整的动静挺大,还听说人都管你叫‘侯头儿’呢!应该是挺忙的,咋有空到我家来了?”
“你还记得我爹吧?”侯占峰问。
“记得记得。”艾育梅说,“他干工作可负责了,三天两头的就来一趟,有一次下大雨走不了了,还是在我家吃住的呢!”
“他没到退休年龄提前病退,让我接了班。前几天,我爹过世了。”
“是嘛!那可白瞎那老头儿了。”
侯占峰从衣兜里掏出了一个牛皮纸信封:“我爹临终前,可明白呢!他怀念当邮递员的生活,给我们讲个不停,后尾,让我们翻箱倒柜,把他当年的邮递包找出来。我爹里里外外看,眼泪都流下了,对我们说,他爱这一行,就怕把谁的信给弄丢了,说着说着就把手伸进去,伸到最里边平时从来不怎么用的夹层里,他浑身颤抖起来,我们问是怎么了,我爹说,罪过呀罪过呀!这里边咋还有封信呢?这是事故哇,重大事故哇!拿出信一看,还是1961年的邮戳呢。我爹说,自己落炕了,不然一定亲自来,嘱咐我无论如何也得把信交还给你,让我们替他道歉。”
艾育梅愣怔了一下,接过信来,当封皮上面三行字迹一下映入眼帘时她心头猛的一颤。上一行写着:寄本省三姓县红原公社长青大队;中间写着:艾育梅收;下一行落款是:本省三姓县第一小学校齐兢。那笔迹是那么流畅、漂亮。“是二克的信,他真给我来过信哪!”她喃喃着把信封小心翼翼地撕开,打开信纸一看,信的内容很短:
育梅:
自师范毕业分别,始终不忘我们的约定。现在我终于冲破阻力退了婚,期望着与你结缘,不知你这边情况如何,是否还在等我消息,望接到此信速速回信。
二克
1961年8月8日
艾育梅看着这封迟来的书信,半晌都说不出话来,读着那揪心的文字,不禁想起当年光景,仿佛旧日的温情还没冷却,留在心底的烙印似乎在隐隐作痛,眼泪如散落的珠子滴嗒到信纸上,喃喃道:“晚了,回不去了……”
见此情形,侯占峰忙立起身,有些不知所措,连连问:“你没事儿吧?你没事儿吧?”艾育梅这才擦了一把眼泪,把信纸折好装进封皮,摇摇头说:“没事儿,都过去好几年了。我这一落泪是不是把你吓着了?这信的内容虽然很短,但它关乎我人生大事。耽搁了一时,却影响了一辈子。你爹的一个小小疏漏,扼杀了我应有的一场爱情。如果当年按时接到这封信,真不知道我现在的婚姻生活又会是什么样子。一切都不可逆转了,无法从头再来了。”
侯占峰诚心诚意地说:“真对不起,我替我爹向你郑重道歉!”艾育梅叹口气说:“算了,都是该着,可以说是天意如此。你爹是个好人,这也不是他故意的。他临终发现这封信,还不忘派你来了结他未了的心事,就凭这一点我也不会怪他的。虽然这信误了期,毕竟让我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侯占峰说:“你能谅解,我感到很欣慰。‘农奴戟’的事还很多,我就不耽搁了。”
艾育梅送到东山墙胡同,看着侯占峰骑着自行车顺着慢坡奔向大队部院子,拿着信封又看了半天。回到外屋,他拿起码窗台上的半盒铁力火柴,“嗤”一声划燃了一根,把点燃的信封送进灶口,眼看着那信物慢慢变成灰烬。
张嘎咕嘻嘻笑道:“烧了,烧了。”艾淑君正好从西屋出来,问:“啥烧了?”张嘎咕指着灶坑:“信,信,育梅姐烧信。”艾淑君满面狐疑地问:“烧啥信?刚才谁来了?”不等艾育梅回答,张嘎咕抢着说:“侯,侯,邮递员小侯。”
见艾育梅脸上有泪痕,艾淑君便追问起来,艾育梅只好简要地把情况说了一遍:“他真给我写过信,我是误会他了。”艾淑君沉吟了一会儿说:“信误期,说明老天爷也不成全你们。既然无缘,就别再放心上。把信物烧了是对的,留着会造成不必要的误会。”回头告诫张嘎咕:“烧信的事儿,到此为止,不要跟任何人再说,更不能让你大姐夫知道。”张嘎咕一个劲地点头:“不说,我不说。”
侯占峰推着自行车顺着中心道往南村口走,鬼子漏并排跟着,听他推心置腹地开导一番:“我这些话说给你听,希望你对你有所触动,早点儿加入我们行列。”鬼子漏点头哈腰:“侯头儿,你这话算是让我开了窍了。真要成立了,起个啥名好呢?”侯占峰寻思一下说:“最简单的是用成立日期称呼,用时髦的词儿起名也行,你不是外号叫‘鬼子漏’吗,我看叫‘鬼见愁’也不错。”说完自顾得意地笑了。鬼子漏连连点头说:“好,好,这个名字好,回头马上成立……”告辞时,侯占峰又点拨道,“谁识得时务,谁就成为俊杰。谁逮住机会,谁就站上潮头。”
看着他骑上自行车嗖嗖向南驶去,鬼子漏兴奋地望了很久。
受侯占峰指点,鬼子漏依托长青一队,成立了一个战斗队,名字就叫“鬼见愁”。这天,十几个队员吵吵嚷嚷,把六指儿推搡出屋门,小剂子白团跟在后面“妈呀妈呀”直哭,白二熊、白耗子都像受气虫一样背靠门边子不敢动弹。贾大胆指着他们鼻子尖骂:“你说说你们,不怪被人欺!真是熊到家了,你们这一窝都喂猫的货,你老婆,你娘亲,让人抓走竟然一个个连个屁都不敢放……”无论咋数落,白二熊就是不出声,眼睁睁看着一群人上了大门街。
大街两边涌出许多村民看热闹,六指儿脖子上挂一双系带旧胶鞋,提着膛锣握着小锤,一边走一边咣咣地敲,还扯着沙哑的嗓子喊:“别学我呀,我不守妇道……”后面跟着一群看热闹的半大孩子。张嘎咕从后面跑在前头,不时晃着大脑壳回头看稀奇,看着六指儿脖子上的一双旧鞋,嘻嘻喊叫:“嘿嘿,破鞋,破鞋……”
这是个阳光明媚的上午,大队院子里聚集了黑压压的一群社员群众。闻大呱嗒抱着孩子挤进人群,凑到黄士魁身边说笑:“哎妈呀,大姐夫,你看我把孩子都抱来啦,是不是也给我家小赖子记工分呀?”闻小嘚瑟在旁边听见,呲呲发笑。黄士魁说:“你还是管你家呜哇要吧!”
露天戏台上,鬼子漏皱皱眉头,冲着台下嚷嚷:“人来的不全哪,老长呢,老长呢?”金四眼忙应答:“老长跑了,奔河东下去了。我们追到戗子,老贾已经把老长摆到了河对岸,眼瞅着让她挠岗了。”鬼子漏放狠话,“她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躲得了初一可躲不了十五!我就不信她能躲一辈子,等她回来照样收拾。”
金四眼和钱老牤把公冶山也押来了,和六指儿、秦占友、曲二秧一起,被推上了露天戏台。台下,闻大呱嗒和黄士魁唠嗑:“哎妈呀,你老姨肯定是听到风声了?跑就对啦!”黄士魁笑了:“这要不跑,那不䞍等着挨收拾嘛,她能吃那眼前亏?”闻小嘚瑟啧啧两声:“还是你老姨心眼儿多,是奸妈养活的。”黄士魁小声说:“是姚锦冠念及多次求过我老姨,事先给透了风声。我老姨吓得像个野鸡溜子,一路跑到村东戗子,让贾大爷儿把她摆渡到河对岸,刚过了河,就有人追到了戗子前边坡路上。”闻大呱嗒问:“知不知道你老姨跑哪儿去了?”黄士魁小声说:“可能顺着河岸一直往东南方向跑了,估计是奔苇子沟去了……”
鬼子漏往露天土台前沿掐腰一站,前架门裂着,引起人们一阵窃窃私语。他环视了半天台下的社员,直到嘈杂的声音渐渐平息,这才抬高公鸭嗓:“今天,我们把咱大队几个反面典型揪出来,就是要深挖隐藏的毒根,让他们显现腐朽的原形。来,把那几个老古董都带上来。”
人群一阵骚动,小脚婆等人被金四眼和钱老牤推搡着上了露天戏台。她站在戏台上,枯瘦的身子如同弱不禁风的葵花,似乎一吹就倒,孟祥云和贾佩纶抬头往台上张望,唯恐老人有什么闪失。
小脚婆虽然死后还阳,但身体却很虚弱。她迈着摇摆不稳的碎步缓慢走上台时,人们发出一阵唏嘘。她引起人们注意倒不是因为她岁数大,而是那双与众不同的小脚。那双小脚走路扭脚跟,如驴翻蹄撩掌。他自从跟随孟五爷来到这窝棚地,因为脚小,走路奓吧奓吧,下雨天陷泥里拔不出来,所以干不了活。她也从不上碾台磨台锅台,每次洗小脚时都撂下慢帐,那使唤丫头裘环、闺女祥云祥霞,还有儿媳贾佩纶都伺候过她。
鬼子漏扯着嗓子说道:“社员同志们,咱先看看这个小脚,她从不劳动,总让人伺候,她瞧不起劳动人民,总是摆着一副臭架子。”小脚婆站不稳,总是倒着脚,她把一缕垂在前额花白凌乱的头发抿在耳后,怨声怨气地说:“你看我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咋跟我过不去呢?乡亲们哪,不是我不劳动,实在是我这小脚走不了那嘎瘩溜球的土道……”还没说完,鬼子漏让她乖乖认罪,小脚婆说:“万恶的旧社会啊,可把我给害了!我五岁裹脚,那布哇,那么宽那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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