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丰碑 (第3/3页)
国玉玺一角的象征性意义,总共在三个层面上产生价值。
在电影叙事层面上,这是在悲哀中寻求抚慰。
无名的反抗没有成功,但终究得到了一定成果,并非徒劳,这是一个小小的情绪宣泄点。
在意象层面上,它是中华民族底层反抗精神的体现。
相关的思想一直在民间流传。
比如:打不过你也咬你一块肉。
又比如:死也要迸你一身血。
匹夫一怒,血溅十步,归根结底是一种以怒触法、以命换命的最后选择。
这是一种最极致的无奈,也是一种最极致的不屈。
最后,在最深层次的文化内核层面,它暗示着一种‘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君以暴政治国、民以暴力乱君’的华夏传统哲学。
传国玉玺是天命象征,然而天命来于何处?
民心众望。
这不是一种天意加身之后就可以肆无忌惮的力量,自古以来咱们的君权都有‘义与不义’之分。
西方的圣剑圣杯无坚不摧永不损毁,因为它们来源于神,是神本位。
而中国的天命却是民本位,它可以被民伤害,甚至颠覆。
这就是最大的不同。
所以无名作为燕国义士,他全力爆发之下,斩掉传国玉玺的一角,象征着六国百姓对于秦之天命的不认可不屈从。
暗中对应着秦帝国二世而亡,天命旁落。
西方观众一定能够体会到前两点,而我,希望他们朦朦胧胧感受到第三点——天命由民不由神。”
谋子愕然:“这有什么用?”
“现在确实没卵用。”
方星河耸耸肩。
“但以后,谁知道呢?”
文化入侵与反入侵,从来不必细究一时一事一部戏的功过。
《英雄》能被尽可能多的观众看到,就是这部电影本身的成功。
至于真正的争锋……
漫长到以百年计,需在方方面面发力,经济为底武力为基,数十万部影视游戏,各类文体展会,一波又一波流行风潮……根本就不是一个人甚至一代人能够做到的事。
方星河随口敷衍,没有解释,懒得和娱乐圈的人聊这些。
他们能理解吗?
不,99.9%的人都不能,甚至都不愿意像文化圈那样喊喊口号。
这就是现实,方星河不能完全而彻底的改变它,所以暂时只能接受现状,做自己能做到的事。
而这就是……务实。
务实的方导很快开拍。
最后一场大戏并不难拍,没有复杂的调度,没有宏大的场面,只需要再三斟酌台词,检查演员们的表演状态。
很顺利。
陈到鸣老师演出的秦始皇带着强烈的陈到鸣影子,不过刚好,方星河需要的正是这种深沉的霸气。
这是一部商业片,方星河无意将配角始皇塑造成一个满怀热情的理想主义者。
尽管让他深沉、勇悍、霸气、自负好了。
作为不出手的最终BOSS,陈老师的拿捏恰到好处,气场和气度兼具。
掷剑钉住无名后,无名请求他:“悬吾与韩太子头颅看君上是否能够实现诺言。”
陈到鸣挥袖负手,下巴微扬:“可,朕允之!”
其实秦始皇是在公元前221年才开始自称为朕的,这是一个小破绽,“朕”字用在此处却格外贴合。
李莲杰的文戏表演也很不赖,本身这个角色的表演难度就不高,临死亦豪迈,把视死如归的特质展现出来,便足矣。
最后这一幕大戏,只拍了三天,方星河就搞定了包括动作在内的所有素材。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执导,可表现出来的能力却惊艳到所有人。
“你小子,到底还有什么不擅长的?”
“方导,牛逼!”
“这就是天才吗?草,真基霸吓人!”
都是内地电影人,甚至很多工作人员是来自长影的方派嫡系,不用见外,玩命的夸就得了。
不过,除了马屁之外,也有人是真的有所收获。
拍完的那一天,谋子把方星河拉进卧室,激动得直转圈圈。
“小方,咱们这部电影的整体气质终于清晰了!”
“哦?你想到什么了?”
“战国!”
谋子用力挥舞着手臂:“战国的气质!战国的浪漫!战国的一诺千金轻生死!后来再也没有过的朝堂式江湖!”
咦?这个提法有意思嗳!
方星河知道谋子想要表达什么。
后世的大一统帝国,尊儒重法,规规矩矩,而战国格外不同。
王如家长,子若豪侠,门客皆义士,庙堂似江湖。
没有那么多教条,人与人相处极其看重信义。
原版《英雄》没有把这种格外动人的气质拍好、拍清晰,每个人物都缺了一点魅力。
虽然成片足够美,可它不像战国。
再简单点讲:原版呈现出来的世界,只有画面奇观,叫人震撼,却不令人悠然神往。
现在,谋子自己想通了这点缺陷,并决定改变。
于是方星河意识到,这座影史丰碑,终于又补上了一块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