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 夜不安宁 (第3/3页)
蒙家主夫叹息一声,“你父君这一辈子的聪明才智都被那所谓的情爱给蒙蔽了!”说罢,便起身下了马车。
司予昀没有拦,可是面色却越来越扭曲。
父君,你真糊涂了,还是……根本便不欲帮儿臣?!
……
辰安殿内
司以琝端着宵夜进了寝殿,走到了雪暖汐的身边,蹲下,“父君,儿臣做了些宵夜,你用些吧。”
“我不饿。”雪暖汐摇头。
司以琝忧虑道:“晚上父君什么也没吃,怎么便不饿?”
“琝儿。”雪暖汐看着他,“交泰殿的议事结束了吗?”
“还没。”司以琝回道,“父君你别担心,也许并没有什么大事情,只是母皇……”
“你是不是恨厌恶豫贤贵君他们?”雪暖汐打断了儿子的话。
司以琝抿着唇,没有否认。
雪暖汐叹息道:“琝儿,即使不念当日的情分,可你二皇兄因为雪家而成了这个样子,我们都不该事事与他们相争。”
“可这一切说到底也是二皇兄……”
“够了!”雪暖汐厉声打断了儿子的话。
司以琝无奈又着急,他便是想不通为何父君要这般心善,他心善换来的是什么?是豫贤贵君的当众构陷!
“李浮可也在?”雪暖汐忽然间转移了话题。
司以琝点头。
“今晚上你和她出宫吧。”雪暖汐随即道。
司以琝瞪大了眼睛,倏然站起身来,不敢相信,“父君,你……你赶儿臣?!”因为豫贤贵君他们?!
“不。”雪暖汐摇头,“今晚上,父君想好好陪陪你母皇。”
“可是……”
“琝儿,不管我们如何斗,谁赢谁输,谁得益谁受害,你母皇从来都是那个受害之人,她的心,都是在被刀割。”雪暖汐看着儿子,抬手覆上了自己的心口,“琝儿,父君这里痛,看着你母皇受苦,父君却没有法子,这里更痛!”
司以琝抿唇沉默。
“父君不是心善,也不是可以容忍任何人的伤害打击,而是父君不想看着你母皇痛苦!”雪暖汐继续道,“琝儿,相争相斗,父君不怕,真的斗起来,父君也未必会输,可是,父君这里却一定会痛!因为父君最爱的那个人,一直在痛着!从你们出生之后,你母皇心里便一直有着一个担忧,担忧先帝晚年的夺嫡之争会在她的晚年重演,而如今……却是真的要重演了……父君也知道单凭我一人之力无法阻止,可父君却希望不管如何,我都能够一如既往地站在她的身边,用我微不足道的力量去安抚她痛苦的心。”
“父君……”
“你也嫁人,也会爱人了,你该明白父君的心。”雪暖汐继续道。
司以琝合了合眼睛,不,他不懂爱人,从来都不懂,他甚至不知道他对宗哲景遥是否便是爱,还是根本便只是一时的情迷,将她当作了浮木一般,因为若是他真的爱她,便不会有那般多的顾虑,那般多的恨,“父君……”
儿臣很羡慕你,也很心疼你。
“好,儿臣出宫。”
雪暖汐起身抱了抱儿子,“琝儿,父君不是怪你。”
“儿臣明白。”司以琝微笑道,“儿臣明日待乐儿进宫。”
“好。”雪暖汐笑道,“今日父君没有好好看看你妻主,明日,明日带着她一同进宫。”
“好。”司以琝笑道,随后,转身离开,走到了门口之时,却又转过身,“父君,宵夜你要吃。”
“好。”雪暖汐应道。
司以琝方才转身走了出去。
此时,李浮等在了大殿内。
司以琝脚步有些踉跄地走了进去。
李浮见状,当即上前。
司以琝一个不稳,身子往下倒。
李浮及时扶着他。
司以琝紧紧地攥着李浮的手,“别动,让我靠靠……”
李浮一愣,没有动,静静地让他靠在了她的身上。
许久,司以琝方才站直了身子,看着她,“我们回府吧。”
“三皇子……”
“往后,叫我琝儿,不管是人前还是人后。”司以琝打断了她的话。
李浮眉头紧蹙,“琝儿,可是皇贵君……”
“我一直以为我还是了解父君的,可是其实我还是没有完全了解。”司以琝笑了笑,道:“父君不是心善,也不是软弱,只是他太爱太爱母皇了,爱到了愿意放弃一切,其实父君早早便说过了,只是我不明白,或许,没有如此深爱过的人,怎么都不会明白的……”
说完,起步,往外走。
李浮面色一颤,愣了一下,随即,也跟了上去。
……
交泰殿御书房的议事一直持续到了三更时分方才停止,随后,户部又连夜开始议事。
一种紧张的气氛开始在宫中蔓延。
御书房内,便在其他人离开之后,司予述方才开口提及了宴席上的事情,“今日豫贤贵君瑞反常,母皇不觉得奇怪吗?”
永熙帝此时正扶着额,在听了司予述的话之后,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女子,方才议事之时的冷静沉稳已经不见了,换上了一脸的阴沉,“太女,控制住你的情绪!”
“儿臣并无失态。”司予述道,“母皇不觉得很巧合吗?”
“你想说什么?!”永熙帝声音也沉了下来。
司予述并不惧,“豫贤贵君方才提及的婚事,母皇赞成的可能性不高,可偏偏此时西北又出事,西戎国无端端大军压境……”
“够了!”永熙帝打断了她的话,“西戎国大军压境的目的目前还不明确,朕不想听到你猜忌军中要将!”
“母皇便如此信镇边将军?”司予述冷笑道。
永熙帝沉下了面容,“朕信她或许已经参合进储位之争中,也信她定然会站在她弟弟一边,可是,大周的镇边将军不会为了逼朕妥协这门婚事而勾结外族!”
司予述抿着唇,没有接话。
“下去!”永熙帝厉声道,显然是余怒未消。
司予述也没有留,“儿臣告退。”
御书房随即静了下来。
许久,永熙帝方才唤来了冷雾,“佑儿怎么样了?”
“御医诊治过了,只是忧思过度导致血气不足,并无大碍。”冷雾回道。
永熙帝沉思半晌,随后猛然挥手扫落了桌案上的物品,面容冷凝,一字一字地道:“为何他要这般做!?”
为何?!
私下便是他对她做什么,她都可以容,可是,他却偏偏——
便这般恨她,恨不得彻底和她翻脸吗?!
冷雾低着头,并未回答。
……
深夜的皇宫一片沉寂,除了秋风拂过树木发出的声响之外,便无其他的声音。
静得让人心里发寒。
司予述缓步往后宫走去。
一路上,除了巡夜的侍卫之外,并无他人。
直到便要到辰安殿的时候,一道声音叫住了她。
“太女殿下。”
司予述停下了脚步,循声望去,却见旁边黑暗处缓步走出了一个人,当她看清楚此人的相貌之后,不禁蹙眉,“你怎么在这?”
竟是程秦。
以往他避她犹恐不及,如今却为何一连两次主动出现?
“太女殿下。”程秦面色忧虑,“宫宴上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司予述蹙眉,“你为何关心这个?”
“程秦以为今晚上的宫宴是为庆贺皇贵君归来而设的,也便是说陛下一家人终于团聚了。”程秦缓缓道,神色并无异常,“舅公临终之前最放不下的便是这个,而今晚,他在天之灵若是见到了也必然会欣慰的,只是……宫宴很早便散了,似乎是出事了,程秦一时不安,方才来这边……原本是想去求见皇贵君的,可想想,以程秦的身份这时候去求见皇贵君,恐怕引起不必要的揣测……”
“所以你便在这里等本殿?”司予述接了他的话道。
程秦低下了头,似乎有些不安,却也没有否认,“可是真的出事了?”
“若是出事,你会关心谁?”司予述反问。
程秦一愣,看着她,并没有回答。
司予述凝视了他半晌,也没有继续追问,“很晚了,回去吧。”
程秦低下了头,“是。”随即,转身离开。
“等等!”司予述忽然间开口。
程秦转过身,不解地看着她。
“你一个人出来?”司予述问道。
程秦点头,“是。”
“本殿送你回去。”司予述道。
程秦一愣,“不……宫里面很安全,不会……”
“走吧。”司予述不给他拒绝的机会,下了定论。
程秦面色犹豫了半晌,最终点了点头,“多谢殿下。”
夜色中,一道影子成了两道。
司予述没说话,或许她也想不通自己为何要送他回去,也或许,她只是仍是需要时间来理理今晚上所发生的事情。
程秦低头走在了司予述的身边,没有说话,只是那半垂着眼帘的眸子深处,某种火焰般的光芒正绽放着……
……
流云殿内司以佑的住处寝室内,蒙斯醉一直守在了儿子身边,握着他的手贴着自己的脸,许久许久没有动过。
“醉儿……”蒙家主夫不知道自己第几次开口了,可没有次,都没有得到回应。
不过这一次,蒙斯醉却有了回应了。
“父亲。”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不低,“不要再说了。”
“可是……”蒙家主夫不忍再戳儿子的伤口,可是今晚儿子的行为……“醉儿,今晚上你不该这般做……你……你不该再将如今的永熙帝当做当日的那个江湖女子木涵,你这样不但不能够帮的了礼王,还会让你们都陷入险境!醉儿,父亲知道你不想听父亲说这些,可父亲不能看着你继续这样!”
他的儿子明明可以在这后宫过的很好,过的如鱼得水的,可是为何要将自己弄成这般?
为何要折磨自己?!
“父亲!”蒙斯醉转过了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不要再说了,佑儿会被吵醒的!”
蒙家主夫心痛难当。
蒙斯醉说完了之后,便又转过身来看着儿子,看着儿子苍白的面容,看着他即便是入睡了却仍旧是蹙着的眉头,看着他如此不安的睡容……
对不起,对不起,佑儿!
父君知道,如今最痛最苦的人是你!
对不起!
可是父君没有法子……没有法子……
都是父君不好,父君当年不该同意你的!
佑儿,是父君害了你,害了你啊——
父君也不知道父君为何会让自己沦落到如今这般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