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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章 你,听懂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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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百九十章 你,听懂了么? (第3/3页)

,走出了院落。

    那时,忻县的土路上还有埋在土里向上冒尖的石头;

    那时,忻县的街头还要半截房茬没有盖完;

    他就这么和李万朝一步一步走回了司令部……

    许朝阳终于明白延安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了,在这一刻,上辈子在部队里背过的那些东西都已经不再是文字,而是融化在了整个世界里。

    “舅,你知道么,当这些人还在苏区,还被人称为‘赤匪’的时候,最先接受他们的人,其实不是如同你一样身居高位的聪明人。”

    许朝阳回头看了一眼,眼看着县保队将这些赌徒从院落里带了出去,缓慢说道:“是他们。”

    “就是这些在你眼里傻到无可救药、已经没必要再教育的……贱民。”

    李万朝不走了,用力瞪着眼睛想要说话的姿态被许朝阳看得清清楚楚!

    只是李万朝忍住了,哪怕整个情绪已经努在那儿了,他还是忍住了。

    许朝阳这才开口说道:“而那个时候你们这些聪明人在干什么?在嗤之以鼻、在观望,在唱衰我们走的这条路时,紧紧抱着手里的通天大道不肯撒手。”

    “那你告诉我,这样的我们,应该拥抱谁?”

    “是在你们眼里更傻却已经接受了我们的百姓,还是穿着长衫、背着手、舔着肚子要说上句儿还准备继续拿我们当成‘小老弟儿’的你们?”

    李万朝终于将心里话脱口而出了:“这不一样么?你们不也是打算想要利用他们……”

    “这恰恰不一样!”

    许朝阳第一次加重了语气说道:“完全不一样。”

    “我们是需要他们,而且还管他们的死活;”

    “你们才是利用他们,甚至不惜用他们的命去达到目的!”这一点许朝阳在内蒙的时候还没懂,不,准去的说是‘懂’和‘懂’的定义不一样,他当时是知道这个道理,却没有明白这个世界必须存在的意义。

    “在你这种人眼里,花园口被炸开,就是应当应份的事,在你们这种人的眼里,牺牲就应该是这样的,就应该从底层开始,谁让你们弱呢?”

    “我们……不是。”

    李万朝发现俩人之间的谈话变了,在此之前,他以为自己跟许朝阳才是‘我们’。

    “什么你们、我们、他们的?”他在故意装不懂,是那种不肯接受现实的故意装不懂,这一点许朝阳看出来了。

    “你们,是在封建状态下已经拥有了固有行为模式的聪明人,不容易接受新鲜事物的原因,是你们要用自己已经存在的思想框架去分清利弊,在未知和保守之中选择了稳妥。”

    “他们,是连思维能力都极弱的普通百姓,生活的世界很可能只是眼前这个村儿,谁对他好,他就容易感动,稍受扇动就会情绪激荡,这种人在牌桌上都不用跟他们使活儿,刺激几句儿就能给老婆孩子都押上。”

    “我们,是在你们捅咕他们上了牌桌,且随时都可以将其舍弃的时候,将你们这群人挑出来,剔除掉以后,再教会他们不应该去赌博,而不是掏空他们兜里那点可怜的钱来养肥自己的人!”

    “解决这件事的根子,是要告诉他们‘不要赌’,哪怕他们千百年来也没听过,从古至今都在让当权者浪费精力,可依然要去做;”

    “而不是解决让这件事发生的人,向清朝只要发现双陆棋就要将其禁绝一样,看见有人玩不问缘由抓起来就砍了!”

    “没有双陆棋就没有赌了?美利坚禁酒令都发了,酒没了吗?”

    这才是这一代人真正伟大的地方,他们敢迎难而上。

    许朝阳更知道这一代人的伟大,伟大到……连死后都不会留下什么遗产,有些连孩子都没有留下,他们不是为了自己,还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这一点。

    这不是说出来的,而是老一辈始终坚守的信念。

    也是许朝阳直到了这一刻才彻底感同身受,能从嘴里说出来的‘理想’。

    他说的不是牌局,而是整个天下,老百姓愿意跟着这帮人走,最真实的目的并不完全是因为谁对自己好,更是有人告诉了他们这个世界什么样,在你已经理解这个世界什么样、知道自己有多渺小、在历史中有多少次被舍弃之后,面对这群不曾放弃你的人,给与的回报。

    否则,你以为他们凭什么高喊:“为了胜利向我开炮!”这是升官发财能换回来的么?

    否则,你以为谁都能舍身堵枪眼?这是许诺画饼能实现的么,这些人要不是自愿,怎么可能!

    否则,你以为谁都能在烈火燃烧之下一动不动;谁都能利用身体给电话线通电,直到属于许朝阳的那个时代,通信兵依然要接受这种极端环境下的教育么?

    这才是他们要做的,他们要做的,绝不仅仅是均田地,均的更是在所有人都明知道你弱的时候,这群人却依然对着你微笑,没有放弃你。

    而转过头,带着你去冲着曾经欺负你的人怒吼!

    你能不跟着他们玩命么?

    李万朝的身体晃动了一下:“朝阳,你中邪了。”

    “你说的那些东西就不可能存在,绝不可能!”

    “你清醒一点啊?”

    “朝阳啊,我是你舅啊……我才是那个毁家纾难,帮你起兵,要给你捧上皇位的人啊,这顶白帽子是我送给你的呀,是我呀!”

    “是我呀……”

    大街上,李万朝抓着许朝阳的衣服身子在往下堆,他仿佛在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自己的末日……不,是在这个大环境里,看见了他们这一类人的末日。

    所以他才玩了命的要告诉许朝阳,他李万朝做了什么,想要利用亲情,将这个男人重新拉回到自己的阵营里。

    只是,那怎么可能?

    许朝阳托着李万朝的双臂,此时此刻才终于理解了整个时代的说了一句:“舅,都过去了。”

    封建王朝过去了,军阀时代过去了,在许朝阳的眼里,连金陵国府都过去了,甚至,在未来对这个时代的不理解也过去了。

    他此刻坚定的无法再坚定了,也知道‘思想工作’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在做,这才是真正的‘思想工作’,绝不仅仅是给谁摁到那儿一遍一遍的重复着画饼。

    许朝阳不再是野兽了,他身上有了不应该属于野兽的荣耀,能在那堪比太阳的光环之下,感受来自烁烁放光的延安,所散发出的温暖。

    延安,终于开始绽放光辉了,在许朝阳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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