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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四章 远行(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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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百六十四章 远行(二十一) (第2/3页)

事情在蜀地再搞一遍?这里还不用担心那些***倭寇。”

    顾怀瞥了他一眼:“蜀地跟着江南一起做生意了,大魏还有几个地方能产出足以供给前线大军的粮食?西凉?还是北境?”

    王五这才明白过来,只是看着那些错落的小村庄,还有忙碌的民夫,他还是轻声道:“所以...这里的人就注定要穷下去?”

    “有失必有得,”顾怀轻轻摇头,“没有江南那样世道更迭的冲击,蜀地也能保持最大的安稳,而且比起北境当初的千里无鸡鸣,这里已经好太多了,这种田园时代,还是不要过早被打扰的好。”

    见王五若有所思,顾怀也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将目光更深邃地投向盆地深处,船沿着愈发宽阔平缓的锦江继续西行,两岸的村落城镇愈发稠密,官道上,运送粮米、盐巴一类生活物品的车队络绎不绝,车轮碾过冬日坚硬的路面,发出沉闷而持续的辘辘声,码头上,卸载着来自下游的瓷器、铁器、海盐的船只排成长列,力夫们喊着号子,扛着沉重的麻袋或木箱,在跳板上步履蹒跚地移动,构成一幅充满力量却又艰辛无比的画卷。

    成都平原,这座被群山环抱的巨大“粮仓”,正以其冬日特有的、沉静而忙碌的姿态,再次与顾怀见面,休耕的土地在积蓄力量,未停的徭役在修葺根基,繁忙的漕运在输送血脉,一切都指向一个核心--为那个即将到来的、对粮食有着海量需求的新时代,提供最坚实的支撑。

    数日后,成都城那熟悉的、古朴而厚重的轮廓,终于在望。

    相较于顾怀上次来时气氛的紧张肃杀,甚至遇见了半道的刺杀,如今的成都城显得平和了许多,甚至透出一种历经动荡后的疲惫与沉稳,夯土的城墙依旧巍峨,墙头旌旗招展,站岗的魏军士卒甲胄鲜明,城门处车马行人井然有序,守门士卒仔细查验着通关文牒,并无盘剥刁难之象。

    顾怀的船在城南锦官城码头靠岸,没有盛大的仪仗,没有喧嚣的迎接,只有蜀王府长史,带着几名王府属官,早已在码头上肃立恭候,这位长史是顾怀当年坐镇成都平叛、稳定局势时亲手简拔的干吏,为人稳重务实,深得赵瑾信任。

    “下官周文清,参见靖王殿下!”见到顾怀玄青色的身影踏上码头,长史连忙率众躬身行礼,态度恭敬却不显谄媚。

    “周长史不必多礼,”顾怀虚扶了一下,目光扫过码头周遭,比起记忆中,码头似乎扩建了,停泊的船只更多,装卸货物的场面也更繁忙,空气中弥漫着稻米、药材、竹木和牲畜混合的复杂气味,“蜀地安泰,周长史与王府诸君,辛苦了。”

    “全赖殿下当年廓清环宇,奠定根基,蜀地上下方能得享太平,勤力农桑,”周文清回答得滴水不漏,侧身引路,“王爷车驾已备好,蜀王殿下在王府恭候多时。”

    这很正常,虽然赵瑾当年被顾怀救了一命,甚至后来能安稳坐上蜀王之位,都离不开顾怀在蜀地的坐镇,再加上蜀王府三子跟随顾怀做了亲卫多年,如今又在镇压辽境,无论怎么看,赵瑾都应该来此迎驾才对--但考虑到赵瑾如今已经是实实在在的蜀王,论爵位和顾怀相当,都是一字王爵,堂堂蜀王跑到码头来谄媚迎驾,传出去未免也太难听了点,像这样派王府官吏来迎接,然后于王府相候,才是最正常的情况。

    马车驶入成都城,街道依旧繁华,商铺林立,行人摩肩接踵,蜀锦的招牌依旧是最亮眼的色彩,售卖竹器、漆器、药材、山货的店铺也比比皆是,然而细看之下,顾怀敏锐地察觉到一些变化,街面上巡逻的魏军士卒明显增多,且精神面貌与当年蜀军不可同日而语,一些前朝勋贵、豪商的深宅大院,似乎沉寂了许多,门庭冷落,而一些挂着“北货”、“海货”招牌的新店铺,则悄然兴起,生意颇为兴隆,市井间百姓的神情,少了些往昔天府之国的闲适安逸,多了几分谨慎和...一种对未来的观望,谈论的话题,也隐约能听到“北平”、“新都”、“辽国”等字眼。

    蜀王府依旧坐落在城西,朱门高墙,飞檐斗拱,气派不减当年,但门庭前肃立的,已清一色是披坚执锐的魏军锐士,王府的匾额依旧高悬,只是那“蜀”字,在顾怀眼中,似乎也带上了几分时移世易的意味。

    车驾在王府正门前停下,顾怀刚下马车,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快步从高高的台阶上迎下来。

    蜀王赵瑾。

    比起顾怀记忆中那个在都掌蛮囚笼里苍白惊惶、初掌大权时还带着几分书生意气和理想化冲动的年轻人,眼前的赵瑾变化极大,他身材依旧挺拔,但眉宇间沉淀了太多东西,几年的藩王生涯,尤其是经历过父丧、叛乱、依附、割据威胁再到彻底归附中央的跌宕起伏,早已磨去了他所有的青涩与浮华,他穿着一身裁剪合体、用料考究但颜色沉稳的亲王常服,步履沉稳有力,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带着敬意的笑容,眼神却异常复杂,那里面有感激,有敬畏,有几分不易察觉的疲惫,还有一种...洞悉世事后的清醒与克制。

    “王兄!”赵瑾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激动,快步走到顾怀面前,深深一揖,“关山阻隔,一别数载,王兄风采更胜往昔!小弟...日日悬望!”

    虽说顾怀不是皇室成员,但都是王爵,再加上他年纪比起赵瑾稍长,这声“王兄”叫得倒很恰当,而最让顾怀惊讶的,是赵瑾出府相迎的态度,按道理说他根本不需要做到这样,这几年蜀地对于北境的支持是世人都看在眼里的,蜀王府早已打上了北境的烙印,到了这个位置,一举一动都带着十足的政治意味,眼下辽国被灭,那股风雨欲来的味道连蜀地都被波及了,赵瑾用这种态度出面,意味不言而明。

    顾怀伸手稳稳托住他的手臂,阻止了他下拜的动作,脸上也露出温和的笑意:“阿瑾,不必如此,几年不见,你倒是愈发沉稳了,颇有蜀王威仪。”

    两人执手相视,目光交汇处,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赵瑾眼中瞬间掠过太多情绪:感激顾怀当年救命、扶立之恩;感怀自身从懵懂到被迫成长的历程;面对眼前这位即将彻底改变了自己命运、覆灭了辽国的人物的复杂心境...最终都化为眼底深处一丝难以言喻的感慨和释然。

    “全赖王兄当年力挽狂澜,才有小弟今日安坐府中,”赵瑾的声音低沉了些,亲自引着顾怀向府内走去,“蜀地粗安,百姓稍得喘息,皆是王兄恩泽所及,小弟...不过是守成之人,唯兢兢业业,不敢有负王兄所托,朝廷所望。”

    正欣赏沿路风景的顾怀怔了怔,随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真的...成长了啊,当初那个一腔热血居然敢只身进山妄图劝服蛮族的年轻人,如今也已经有了当年蜀王赵彦的几分架子,这番话,谦逊中带着明确的定位--他是“守成”之人,是“不敢有负”所托,这已经是在含蓄地表明态度:他清楚自己的位置,也清楚即将到来的变化。

    王府正厅,炭火烧得正旺,驱散了冬日的寒意,侍女奉上香气氤氲的蒙顶茶,顾怀与赵瑾分宾主落座,王五、魏老三侍立在顾怀身后,周文清等王府属官则肃立厅下,气氛看似融洽,却弥漫着一种心照不宣的凝重。

    寒暄几句路途见闻和蜀地近况后,赵瑾放下茶盏,神情变得郑重起来:“王兄此次巡视天下,是直到王兄来信,小弟才得知的消息,这一路舟车劳顿,深入蜀道,小弟...心中实在难安,蜀地偏远,地狭民稠,比不得北境开疆拓土之雄壮,江南海贸之繁华,王兄亲临,是蜀地之幸,亦是对小弟的莫大鞭策。”

    顾怀端起茶盏,轻轻拂去浮沫,语气平和:“阿瑾过谦了,蜀地,天府之国,国之根本,一路行来,见沃野休耕养力,见沟渠堤坝修葺,见漕运络绎不绝...皆是生民之基,社稷之本,你做得很好,朝廷要北伐,要营建新都,要支撑如今的海贸,哪一处都离不开蜀地的粮米,这‘粮仓’二字,重逾千钧,你守住的,是帝国的命脉。”

    赵瑾眉角一挑,他听出来顾怀话里的余音...这是在直接点明了蜀地的定位么?这里是粮仓,这是肯定,也是定调,未来...那个似乎马上就要到来的未来里,蜀地的核心价值也在于此么

    赵瑾身体微微前倾,认真地听着,眼中闪过一丝光亮,随即又被更深的复杂情绪覆盖,他沉默片刻,似乎在下定决心,终于开口道:“王兄明鉴,蜀地之责,重于泰山,小弟自知才疏学浅,能守得一方粗安,使粮赋无缺,已是竭尽全力,仰赖朝廷威德与王兄余荫,然而...”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带着一种近乎剖白的坦诚:“如今王兄提兵数十万,犁庭扫穴,踏平辽国两京,武功之盛,旷古绝今,天下大势,已如江河奔海,浩浩汤汤,小弟...每每思及自身,身处王爵之位,坐享封邑之奉,却于这鼎革大业无尺寸之功,于王兄开疆拓土无涓滴之助,心中实感惶恐,更有愧怍。”

    他抬起头,直视顾怀:“小弟深知,王兄胸藏寰宇,志在千秋,只是不知道,未来的天下,王兄将居于何处?”

    终究还是个年轻人,既不如老头子沉得住气,也不像镇压蜀地多年的老成藩王,能够压得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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