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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三章 烈焰焚阙(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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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百二十三章 烈焰焚阙(七) (第3/3页)

龙泉秦溪山凿山引水,按北斗七星方位布置七个水池,耗时两年,以天外玄铁铸成的名剑。

    关于它的传说有很多,比如有人说它是史上第一把铁剑,也比如有人说剑成之时,剑身如临万丈深渊,隐现巨龙盘卧之势,故得名“七星龙渊”,唐初为避高祖李渊讳,才改称“龙泉”,它最著名的故事,莫过于与春秋名将伍子胥的羁绊,当初伍子胥遭楚王追杀,逃至长江边,得渔翁相助渡江,为表谢意并封口,他解下佩剑相赠,渔翁却慨然道,“我救你因你是忠良,岂为财物?”言罢拔剑自刎,以死明志,此剑从此成为“诚信高洁”的象征,彷佛承载着乱世中人性的光辉。

    但任谁也没有想到它居然会如此突兀地出现在这里。

    “射龙庙...”有幕僚抚须思索片刻,说道,“据传耶律阿保机曾射杀一条‘黑龙’,当年辽境拽剌山阳水现巨龙,阿保机弯弓射之,龙毙沉水,龙骨被藏于内府,世人皆称此乃耶律阿保机‘天命所归’的象征,射龙庙里不可能有赝品,难道当初传说里的黑龙,就是这把耶律阿保机无意中获得的龙渊剑?”

    众人纷纷点头赞同这个猜测,但顾怀却没有说话,他只是轻轻推开剑匣,然后看着里面那把静静躺着的剑,沉默不语。

    他当然听说过这把剑,但没有想到它会躺在辽国的陵庙里,享受辽人的供奉--当初唐末的天下大乱,到底让多少中原故事里的器物失去了踪迹?

    绸缎上的剑鞘并不华丽,暗青色织锦早已褪成苍苔般的灰绿,却依稀可见用银线绣就的云雷纹,这些纹路在岁月侵蚀下变得断断续续,有些像被雷火劈裂的苍穹裂缝,剑鞘中段隐约可见七枚铜钉,按北斗之形排布,钉帽早已氧化发黑,却仍固执地嵌在原位,仿佛天枢星永远指向北方的执拗。

    顾怀指尖触到剑柄的刹那,明明是盛夏时节,手指竟被冰得微微一颤,那剑柄通体裹着磨旧的皮革,鳞片状防滑纹里嵌着细碎金箔,经年累月的岁月侵蚀让金箔大多剥落,只在虎口处残存着几点星芒,剑镡作龙形,龙首咬住剑格,双目原该嵌着琉璃细珠,如今却只剩两个幽黑孔洞,倒似被岁月剜去的龙睛。

    “铮。”

    拔剑的轻响惊破空气,剑身修长挺直,很符合战国时青铜剑“薄壁细茎”的特点,剑身还有铭文,然而却已经不能看清了--锈迹如血痂般攀附在剑身,将千年前的寒光都锈成了暗红色,倒像给剑刃裹了层龙鳞,顾怀拇指轻轻推剑出鞘,锈粉簌簌而落,剑身在阳光下泛起诡异的青蓝,顾怀看着这锈迹沉默,然后释然一笑,抖手将剑重新入鞘。

    “王爷,龙泉剑当配龙泉匠!”有幕僚激动得胡须乱颤,“若寻得江南铸剑世家,定能还其...”

    “不必了。”顾怀轻笑出声,他抚过剑鞘上斑驳的北斗纹,忽然想起辽国传说里耶律阿保机射龙那日,拽剌山阳水该是何等景象?所谓巨龙坠水时溅起的水花,是否也如这般带着铁锈的腥气?

    天命啊...当年这把剑落到了耶律阿保机手里,被辽人当成了天命,如今却又到了他的手里,是不是冥冥之中,真的有天意这个东西?当然,这也有可能是某种提醒,提醒顾怀,沧海桑田,时光轮转,唯一永恒的,只有时间。

    看来史书上又要多记一笔了。

    龙渊的剑穗早朽成了灰烬,顾怀却仍将它配在了腰间,锈剑压着玄甲,每走一步都发出沙哑的呜咽,恍若巨龙在深渊里的叹息,有人进言:“此等神兵不利杀伐,恐非吉兆。”

    “无妨,”顾怀淡淡开口,“这样就很好。”

    众人面面相觑,这柄传说中能斩断江河的名剑,此刻却连斩落一片夏花的力气都没有,可顾怀偏要这样佩着,让所有觊觎天命的目光,都先看看岁月在神兵上刻下的斑驳。

    他转向传讯士卒:“还有军情么?”

    “...李将军还说,金军在狼头山掘陵屠城之后,准备直取上京,右路军与金军要联手攻入上京的传言已经在东部传开,大定府守军似有异动,目前黎将军已经率海军重新回到海上,看看能不能围绕河道阻击卢龙塞已成孤军的辽国守军。”

    “孤知道了,你下去吧。”顾怀点了点头。

    他重新看向战场,沉吟片刻,对一旁的幕僚道:“传孤军令,击鼓让进攻的士卒先退下来,全军埋锅造饭,午后三刻,全军压上强攻!今日孤便要将这防线啃下来,彻底击溃这盘踞在此的辽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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