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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1章 抉奥阐幽,顺水推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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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1章 抉奥阐幽,顺水推舟 (第1/3页)

    如果南北之争就是虚妄,江南的百姓就不会争相附和了。

    这些报纸不过是查封的,还有措辞更隐晦的妖书流传于坊间。

    从地方抚按的回奏,锦衣卫坊间的查探,乃至御史的风闻,几乎都在说,南方百姓是如何群情激奋,同仇敌忾。

    无产的百姓有切肤之痛,满心期待能够停了南税北用的邪路,各省不管穷日子富日子,反正各过各的日子。

    酒楼的食客高谈阔论,说自己缴纳的赋税如何如何养育北人,以后北人遇到自己,喊一声爹在情在理。

    学堂的士子屡作惊人之作,言说不如沿用前宋故智,弃了无关紧要的荒芜地界,省得对南方敲骨吸髓。

    只因为这般言论停在民间,没有切实的紧迫,朝廷大员们不以为意罢了。

    但此时此刻搬上文华殿上来,自然要好好称量一番。

    微风刮过,南方立刻便开始暗流涌动,如此轻巧,哪里是为人挑拨能说得过去的?

    皇帝的态度也很明确。

    今日,就要借着妖书案,把南北之争论个明白!

    群臣思绪万千,殿内一时沉寂。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响起。

    “陛下,臣有话说。”

    众人循声看去。

    申时行越众而出,神情坚毅,一副准备仗义执言的模样。

    蔡汝贤与雒遵对视一眼,暗暗竖起大拇指。

    南人果真都是英雄好汉,犯颜直谏的汪宗伊前赴,折衷调济的申甘草立刻后继!

    如此气节风度,据理力争、不畏权威,又岂是何洛文、倪光荐那等搬弄是非的粗鄙北人,所能比拟的?

    朱翊钧看着申时行今日这般担当,也颇为意外。

    他对申时行好一番打量,而后才缓缓颔首。

    申时行见得了皇帝允准,当即躬身下拜,坦然奏对:“大宗伯谏言,与陛下反问,无非纠缠于南北之争,到底是蕴生,还是催生。”

    “臣皆以为不然,南北之争乃是增生!”

    说完这句,文华殿内神情各异。

    汪宗伊口中的催生是什么意思?

    就是南北之争是虚妄之事,大家其实本来一团和气,只是如今有人对朝廷不满,随便拿出点矛盾出来挑拨而已,一旦重新报禁,便可重归于好就好了。

    皇帝显然不同意这个说法,一句反问,就是明确表态,南北之争是在本朝孕育而生,不以外人挑拨而变幻的固有争端,而且已经到了不得不着手处置的时候了。

    至于申阁老所谓的增生,显然是有别的说法。

    皇帝似乎来了兴致:“增生?是怎么个说法?”

    不得不说,万历一朝生造词汇已经成了一时潮流,甚至说,新政在文化上的一大标志。

    申时行再度一拜,端然肃穆道:“陛下,可知当年南北榜案?”

    嘶。

    南北榜案!

    端得是好有魔力的四个字,墙角冰桶散发的冷气,几乎眨眼就被殿内群臣倒吸得一干二净。

    饶是避身其外,不愿参与争论的张居正与王锡爵,也转头看了申时行一眼。

    朱翊钧表情并无过多变化,只默默坐直了身子:“朕自然知道,当初修习《皇明祖训》之时,皇考曾说过此事。”

    “乃是洪武三十年丁丑科考,因所取宋琮等五十一进士,尽皆南人,无一北人。”

    “是时,举国嚣然,太祖怒所取之偏,卷起了一宗泼天大案……”

    正经科举,北人却无一进士,那还了得?

    立刻就是落第士子鸣冤告状,北方军民联名上疏,沿街哭喊,拦轿伸诉,朝中十数名监察御史争相上疏,伏乞皇帝彻查。

    天下大哗,南北地域之争,瞬间甚嚣尘上。

    最后惊得半只脚踏进棺材的太祖皇帝,亲自出面。

    高皇帝不仅杀了好大一批的什么考官、侍读学士、状元,还一怒之下废黜了所有南人士子,最后更是亲自主持科考,尽取北人六十一名,此事才得以平息。

    不过,这是官方说辞,虽然事实大差不差,但措辞就太过克制中性了。

    实际上,此案的争论不可谓不大。

    士林坊间流传了无算的个人笔记。

    对此事的评述中,往往暗藏着对太祖处置方式的不满,以及引经据典与此喊冤,定性自然也要加一个字,叫“南北榜冤案”。

    一方面是为朝廷打压南人而委屈——科举都是各凭本事,哪有考上还废黜的道理?

    北人无一录取,不过是技不如人,说不得还是北人先天就差了一畴,怎么有脸抱怨的?

    难道某一科所录进士尽皆超过三十岁,那二十多岁的士人就能藉此喊冤申诉么?没道理的事!

    另一方面更是愤恨于太祖不教而诛。

    非要说科场舞弊,证据又在哪里!?

    不就是因为没有证据,才恬不知耻地给主考官按上一个谋逆的罪名?

    说到底还是为了所谓的调停之术!

    太祖这种屠夫,平息北人无理之闹,竟然举起屠刀,杀戮考官,罢黜考生!

    不是冤案是什么!?

    甚至于正史之中,也会在秉笔直书的前提下,隐晦表达这层意思。

    当然。

    在注重南北大防的老朱家的口耳相传里,事情又是另一幅模样了。

    要说南北学术水平有差距,老朱家也没话说——洪武二十七年甲戌科,取士百余,北人不过二十余,太祖皇帝也认下了不是。

    但你这就过了三年,突然就一个北人都不能入榜,是否有些太过不合常理了!?

    即便这时候,太祖皇帝还是保留了质疑。

    出于对朝局平衡,以及掐灭舆论的考虑,太祖第一时间的反应是和和稀泥。

    当时,太祖得知此事后,立刻下诏,命朝臣与进士前三名一起复核试卷有无舞弊,并增补十名北人。

    复核的考官多是南人,再加上本身由状元、榜眼、探花再审试卷、增补北人,可见太祖皇帝还留了几分情面,希望大家握手言和包饺子。

    可惜的是,这份心意似乎没有传达到位。

    在太祖皇帝明令要“增补十名北人”的情况下,这场复核持续了一个半月,最后得出了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结论,不称旨!

    负责复核的侍读张信回奏,所录南人试卷,无有任何问题!

    反而一干北人试卷,文理不佳,禁忌之语频出,实在无一卷可增补!

    彼时便有御史上奏弹劾,言主考官刘三吾授意复核官张信,故意挑拣北人最差的试卷交差,不予增补——“故以陋卷呈,三吾等实属之。”

    但一番争论下来,考官、复核官等,死死咬着“符合程序”的说法。

    若是不服,可以再次复核嘛。

    后来的事天下人也就都知道的,太祖皇帝虽然快死了,但终究不是个理会流程的仁厚之君。

    老人家大手一挥。

    负责复核的侍读张信等人,处以凌迟极刑;参与复核的原状元陈安,处以车裂之刑;主考官刘三吾直接被按上了谋逆的罪名,以年迈免死,阖族流放。

    从统摄九畴,规摹万世的皇帝的角度而言,杀得可是半点问题没有。

    证据?三法司断案都不需要的东西,在政治大案上来要?

    败者的哀鸣罢了,可笑至极。

    当然,君臣双方在这事的盖棺定论上,明里暗里也没少角力,数代下来,目前仍旧平分秋色——官史野史,并驾齐驱嘛。

    皇帝简述了一番原委后,申时行的声音如期而至:“陛下博闻强识,确是如此。”

    朱翊钧不置可否,静静等着下文。

    “陛下、大宗伯,此案为南北之争否?”

    汪宗伊闻言,面色不大好看,都称南北榜案了,不是南北之争还能是什么。

    自己前脚说南北之争是无中生有,申时行立刻就举出此案,莫不是有意拉偏架?

    数名南人也同时皱起眉头。

    当然,也不乏心照不宣之辈。

    譬如在严嵩之后与高拱联手默契排斥江西官吏的张居正,此刻便宛如一尊雕塑,老神在在的模样,只怕深谙其中三昧。

    懂的自然懂,朱翊钧这种不懂的,只能含笑出声相询:“朕自然以此为南北之争,难道申卿以为不然?”

    目光汇集,纷纷看向申时行。

    申阁老挺直身。

    在众所瞩目中,申阁老认真摇了摇头:“陛下明鉴,当初世人皆言,‘考官三吾私其乡’,然刘三吾虽为南人,却与陈安、尹昌隆等人既不同籍,又不邻居,甚至都非为一省,此等说法着实牵强附会。”

    “又有。”

    “所谓南榜,所取士子难道果真遍布南方诸省么?四川、湖广、南京,皆是只取得一名进士,又与北人出入几何!?”

    “而其江西取士十八,浙江取士十七,福建取士九,三省占去了九成名额!”

    “此南北之分耶?”

    “主考官刘三吾是湖广籍贯,如何能弃了乡人,做起了江浙福建霸榜的罪魁祸首!?”

    这里的江浙,指的是江西、浙江,亦是如今公文标准简称。

    申时行顿了顿,头颅越昂越高。

    他身后的王锡爵与许国等人,对视一眼,眼色复杂。

    众人都是南直隶出身,此刻不免心有戚戚。

    南北榜案,也不知道哪个妖人起的好名字。

    这些年以地域分界,四川、两广、湖广诸地,尤其是南直隶!贵为京都,可以说是好处半点没吃到,平白挨了无数骂名。

    反观殿内三省官吏,面上颇为尴尬。

    申时行也不理会同僚给自己使来的眼神,迎上皇帝的目光,斩钉截铁道:“陛下,此非南北之争,而是,学阀之争!”

    殿内群臣一怔。

    学阀?好个生造易懂的造词。

    不过个中含义……

    蔡汝贤与雒遵交换了一番眼神,茫然地摇了摇头。

    反而是站在末尾的国子监祭酒赵志皋,似乎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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