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人尽其用 (第3/3页)
你难以出人头地。朕御极后,是重经世致用了,但又要正官风、士风,算是两个都要,你更难出人头地。让你去朝鲜,是朕从通辽到这一路想了很久的,你可知道是为什么?”
李三才沉默了很久,随后说道:“陛下要臣去朝鲜结党,结亲善大明之党,扫朝鲜旧勋外戚于朝堂之外,擢科途寒门子弟于微末。臣在大明不算公推之贤良,在朝鲜则可称清正。”
“好。”朱常洛听他说得直白,倒是赞赏了一句,“朕御极时,你已将知天命。半生所悟难自弃,朕又没把你调为京官让你早知风向,你能说出如今这番话已是难得。道甫,你如今自号修吾,朕盼你想得明白。”
“臣早已想明白了。”
李三才心里还是有些苦涩的。
他家世并不显赫,原是军籍出身。祖上虽有个武将官职,但如何比得过文臣?
当好官,做好事,要钱。做大官,实现大抱负,要人,要名声。
从万历二年开始,他在户部做主事,十年后不过一个户部郎中。那时候,他与李化龙以经世致用互相勉励。
后来他才慢慢变化,开始明白权术和圈子,开始明白名声与人脉该怎么实际结合。
李化龙不也变得既能用对人也能反手出卖人吗?
官场上对他李三才当然是褒贬不一,说他贪伪险横,他知道。说他好名而实奸,他也知道。
但今天皇帝跟他说了一句“半生自悟难自弃”,李三才其实有些感动。
所以他又跪了下来:“臣出仕时,太岳公秉政,臣仰慕不已。后来国政大变,臣放任外官,实怀忧愤!年近不惑,臣总管漕运,为官任事始成章法。臣一向知道自己该如何做,臣书斋自号无自欺堂。如今自号修吾,乃是敬读陛下格物致知论,方知臣半生所悟所修仍旧一塌糊涂。臣做人是半吊子,做官也称不上无有自欺。”
“……宦海沉浮,你们的难处朕都知道。前因既定,后果也往往有必然。”
朱常洛看着他,如果不是他用“术”用得太多,交游不是广阔到几乎没有明确阵营,为什么从泰昌朝之后就步步受阻呢?
其实就算不是他朱常洛,李三才后来也依旧步步受阻。
就好像不管在什么环境里,他都欠缺了些时运。而这时运的欠缺,应该说是大智慧的欠缺。
有些时候短期对自己有利的做法,放到了长期来看,最终反而不利。
朱常洛非要跟他再多说几句,无非想和他坦白聊一次,让他去朝鲜之后更卖力,更着眼将来,想方设法以大智慧行事。
如今,舞台给他搭好了。
“去朝鲜,便是从头来。”朱常洛的表情是殷切的,“潞王行止,你该从国相的职责出发劝诫、引导。你奏谏施政,也该把自己放在青史必有重笔的位置去考虑。朕相信,数十年后必有后人品评如今人物,到时候会说一句朕知人善任,说一句你李三才名副其实,此生立身行事自谐于天地人三才。”
什么是三才?天才、人才、地才,讲究的就是调和、平衡。
有时候看上去就是圆滑,世故。
没什么不好,只不过李三才以前其实处理得有问题。
现在皇帝给了他一个意想不到的机会,李三才确实有个新的开始。
而朱常洛……不用考虑这个老资格在后面的大明朝堂如何用。
双赢局面。
至此,朱常洛这趟出京的主要目的都完成。
皇帝巡视他忠诚的新边,与慑服于大明军威之下的北疆各族订立盟约、收获了长生天汗的尊号。
当然还带回了许多实际的好处,比如各部进献的万寿圣节贺礼、潞王“慷慨”进献为贺礼的十万两银子,还有出身鞑靼、女真、朝鲜的诸多妙龄女子。
还有宗明号、昌明号与他们谈好的巨大意向订单和这一次通辽大赛会上交易所得的货物。
今年之后,北疆的陆上边贸将会以数倍于往年的规模展开,再不只是与原先寥寥数部互市。
而随着御驾从辽东往北京靠近,大明天子的目光将开始往南。
近一点的,是以江南为代表的国内。
远一点的,是东洋、南洋、外滇、西域。